傅藍嶼沉默了很久,她最終歎息一聲伸出手去,在他頭頂不輕不重揉了兩下,算作安慰。
……
雨越下越大,當晚景鶴留在了新星公寓,就睡在客廳沙發上。
等轉天清晨傅藍嶼走出房間時,發現客廳空蕩蕩的,他不曉得去了哪裏。
誰知半個小時後,門鈴再度響起。
她開門,見景鶴拎著豆漿油條進來,兩人對視,他表現得很平靜,隻朝她晃了一下手裏的袋子。
“吃早飯嗎?”
傅藍嶼並沒什麼胃口,但為了不駁他的好意,她拿出一杯豆漿來,紮了吸管自己喝。
景鶴坐在她對麵,垂眸思考了很久。
然後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契約卡,推到了她麵前。
“姐,把這個簽了。”
傅藍嶼瞥了一眼,發覺正是玩家長期綁定的白色契約卡,不禁蹙眉。
“你什麼意思?”
“我聽說,你和白笙小姐都不打算和對方一起穿越,是麼?”
“……對。”
幸存者係統最不需要的,就是同病相憐的陪伴,這算是她和白笙共同的默契。
她與白笙都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感情這回事,是很容易相互影響的,兩人都不希望看到彼此,就回想起最痛徹心扉的那一幕,尤其是在生死攸關的遊戲裏。
她們都已經錯不起了。
“我自己穿越。”她淡聲道,“你會讓我分心,任何會讓我分心的因素,我都要及時規避。”
“為什麼我會讓你分心?我進遊戲也八年了,我如今的水平你最清楚,我早就不需要你的保護了,相反,我還可以保護你。”
傅藍嶼垂眸:“我也不需要你的保護。”
“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要跟你去,雲哥的事情,我經曆一次就夠了,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
乍一提起喬雲錚,景鶴眼底含淚,他咬牙許久,才勉強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足夠冷靜。
他一字一句斬釘截鐵:“既然你遲早會離開,至少通關的最後這兩年,讓我陪你走完。”
“姐,你放心,我能承擔得起一切後果。”
他什麼都不怕,隻怕遺憾。
有些遺憾是一輩子的,在那之前,多點回憶也好。
傅藍嶼注視著那張契約卡,久久無言。
她已經沒有眼淚了,她現在比任何時刻都要冷漠從容,可在麵對景鶴的時候,她依然會感到絲絲無奈。
她拿他毫無辦法。
“你真的決定了?”
景鶴沒說話,他直接拿筆,在契約卡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這就是他的回答。
鋼筆在傅藍嶼指間轉了兩圈,在落筆的一刻,她突然本能地閉了下眼睛。
那種猝不及防湧上心頭的酸楚感,沒有言辭能夠準確形容。
這世上萬千的喜怒悲愁,最終都難抵一句,往事難追。
*
在九月份的白金任務即將到來之前,傅藍嶼和白笙,終於久違的見了一麵。
白笙的頭發又長長了一些,還沒來得及去剪,隻在腦後隨意紮起。
她沒化妝,素麵朝天,反倒有種堅毅而英氣的美感。
她眼角有一道半寸長的疤痕,顏色很淺,卻仍舊能看得出來,是半年前一次白金局受的傷,差一點右眼就要廢掉。
擱在以前,她這麼愛美,哭一場是難免的,可現在她似乎也不很在意,甚至還調侃自己運氣好,這種情況很多次了,都不痛不癢的,從沒危及過性命。
她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活到通關,除此之外什麼都無所謂。
“你和景鶴綁定了?”白笙問,“他實力夠嗎?”
“夠,他很有天賦。”
“那就好。”白笙歎了口氣,“算一算,頂多再有兩年,你就能過白金四了。”
傅藍嶼看她一眼:“你還有三到四年。”
“是,不遠了。”
“做好和你哥道別的準備了嗎?”
杯中的咖啡仍冒著熱氣,白笙放了塊方糖進去慢慢攪拌,她沉默半晌,忽而一笑。
“關於這件事,我和我哥一直都在做準備。”
“……嗯。”
“好在還有翎姐陪他,將來我也不至於走得太不安心。”
她不像傅藍嶼,無牽無掛,她背負著對顧墨池的承諾,又放不下白簫,終究要在愛人與兄長之間,做出抉擇。
“藍藍,你說……這天殺的狗係統,還能有徹底停止的那一天嗎?”
“會的。”傅藍嶼略一頷首,“哪怕我們等不到,總能有人等到的。”
會有那麼一天,雲開霧散。
無論這條路多麼漫長,終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