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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事務不忙的時候,景鶴偶爾也會在論壇上翻翻帖子,選擇一兩個青銅白銀的客戶,帶對方通關。
這其中有乖巧的、服從指揮的,也有自以為是、挑三揀四的。
依著景鶴的性子,他是不會遷就那些事兒精的。
——智商又菜體力還弱,一張嘴倒是挺能嗶嗶,我缺你那幾萬酬金?全額退款,你自己滾去送死吧。
他的確有資格說這話,彼時他的實力,即使放在沉島組織裏,也能排上數一數二的位置。
當然,對待聽話的客戶,他還是比較有耐心。
有一次,跟他簽約的是個十九歲的男生,膽小、話癆、愛一驚一乍,像極了當年的他。
深更半夜,荒宅大院裏,他坐在窗邊抽煙,男生就站在他身後,情緒低落地嘀嘀咕咕。
“鶴哥,這遊戲全部通關得多少年啊?我還有跟女朋友結婚的機會嗎?”
“十五六年吧,算快的。”
“……我死了算了!我哪舍得讓她等那麼久?!”
景鶴緩緩呼出一口煙霧,不悅蹙眉。
“你不覺得自己太吵了嗎?”
男生很委屈:“我這是觸景生情,鶴哥,難道你就沒個喜歡的女孩子?”
“……”
“鶴哥?”
景鶴抬頭望向天邊那一彎新月,眼底無波無瀾,語氣平靜,像在講述一件再平淡不過的事情。
“有。”
“……然後呢?”
“然後?”景鶴自嘲地笑了笑,“從我意識到喜歡她的這件事起,我也同樣明白,我和她這輩子都不可能。”
但能怎麼辦呢?因為有她,他從此再也沒對別人動過心。
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否則就會像他一樣,清醒沉淪,越陷越深。
他隻能笑著祝福她,把那份無望結束的感情,悄悄藏起。
他叫她一聲藍姐,那她就是他一輩子的姐姐。
她是他內心深處,最溫柔又不可言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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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生日那年,景鶴收到了一個包裹,寄件人是傅藍嶼,寄件時間是三年前。
正是她離開的那一年。
彼時陽光正好,別墅庭院裏種植的山茶樹鬱鬱蔥蔥。
他站在滿院斑駁的樹影裏,指尖微微顫抖,拆開了那個盒子。
盒子裏是一串成色極好的小葉紫檀的佛珠,還有一張照片。
是他二十五歲生日那年,他、傅藍嶼和喬雲錚在遊樂場的一張合照,傅藍嶼在左邊,喬雲錚在右邊,而他站中間搭著兩人的肩膀,腦袋上戴著對兔子耳朵,笑得沒心沒肺。
那也是他們最後的一張合照。
照片的背後,用鋼筆寫了一行字,字體雋秀,是傅藍嶼的筆跡。
——鶴鶴,生日快樂,無論我將來身在何處,都會期盼你平安幸福。
她沒有忘,她曾說要給他過三十歲的生日,盡管沒能親自兌現,卻還是以這種方式告訴他,她記得。
曾一起走過的路,一起經曆的時光,都是真實的。
他親愛的哥哥和姐姐,在這個世界,定格在了最意氣風發的時刻,永遠不會滄桑老去。
隻有他要背負漫長的過往,日複一日地活在回憶裏。
景鶴將照片貼向心髒,原本是想笑一笑的,豈料閉上眼睛的瞬間,卻終是哽咽著淚流滿麵。
往昔往矣,他早已不再是當初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