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醒了,怕被他聽出聲息,立即停腳不動。又過了一會,聽客人起了呼聲,才敏捷地鑽進
艙裏,算準客人睡覺的地方,右手舉起單刀,左手向前伸出,摸索客人的頭顱,因為如果一
刀砍不中要害,客人起來作個垂死掙紮,豈不要大費手腳?這正是他謀財害命的經驗老到。
那知他不摸猶可,這一摸,把一個吃了多年黑飯的船老大直嚇得縮手不迭。原來他摸著的頭
顱,一觸手,就覺得不像是前艙客人,因為前艙客人,是個年輕小夥子,頭發是結成一條辮
子,垂在腦後的,這時他摸著的,卻是亂蓬蓬,粘膩膩,塵垢交結的一頭短發。
“咦!這不是後艙裏醉死過去的髒老頭嗎?怎的睡到前艙來了!管他呢!反正你髒老頭
也好,小夥子也好,老子今天都要送你們到姥姥家去的。”
船老大念頭一轉,右手單刀,登時猛砍下去,等單刀收轉,他習慣地伸手向刀上一摸。
奇怪!刀口上似乎沒有粘著血水,敢情這一刀並沒有砍中?接著又是一刀劈下去。想不到竟
劈了一個空,上身向前微衝,陡覺腰間一麻,全身酸軟,心中不由歎息:“到底年紀老了,
什麼都不中用啦!這劈空了一刀,也會挫起氣來!”
“嗆啷”,右手的單刀,也落到艙板上,發出聲音。
船老大心中大急,要想趕快逃跑,可是兩條腿,那還聽他使喚,竟然和定住了一樣動也
動不得。四肢百骸,渾身癱瘓。他多年江湖,心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遇到了對手。可
是艙裏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隻覺船身微微搖動,仿佛船已經開了。
船老大焦灼萬狀,汗出如沈,他放低聲音,苦苦求饒:“那一位老爺子,是小的瞎了眼
睛,隻求饒我一條狗命,小的下次再也不敢做這種勾當了,你老手下留情,饒了我罷!”
盡算他一遍又一遍地苦苦哀求,就是沒人答應,也聽不到什麼聲響,連後艙兩個夥計,
也一點聲音都沒有。夜是如此的沉靜悠長,船老大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時一刻地挨了過
去。晨曦逐漸地透進船艙,他睜眼一看,艙裏一個人也沒有,自己倒在角落裏,渾身無處著
力,動彈不得,離身邊不遠,橫著一把明晃晃的單刀,想起昨夜的情形,直似做了一場噩
夢。
後艙裏這時有了聲息,髒老頭打著嗬欠,伸了個懶腰,口裏含含糊糊地還在說:“好
酒!好酒!真是好大的力量。”
嶽天敏經他這一嚷,霍然而醒,翻身坐起,揉著眼睛向四麵一瞧,心中十分訝異:
“咦!我怎麼會睡到這裏來了?”
他細細思索著昨晚的情形,又望了望髒老頭,心裏有點明白,正想開口。
卻見髒老頭伸著脖子從窗縫裏向外張了張道:“哦!船已經開啦!我昨天喝了這半葫蘆
要命的酒,直醉得我老人家一夜不得安寧,盡做著惡夢。起先好像便急得緊,正蹲在船沿上
大解,朦朧中看見一個人把刀藏在身後,要想殺我。我一害怕,就躲進你的艙去,那強盜卻
跟著過來,伸手就拔門閂,我老人家連忙把門栓上,躲到你床上去。那知他跨進艙來,伸手
在我頭上摸了一把,就是一刀,幸好那一刀,來勢還不太重,我有頭發擋住了,不曾受傷。
那個強盜舉起單刀,第二次又將劈下來,我雖然喝醉了酒做夢,可是心裏明白,這一下怕受
不住了,連忙滾下床來,那強盜好像瞎了眼睛,他並沒有瞧到我,空劈了一刀。哈!我恨他
太不長眼睛,躲到他身背後,在他腰眼上嗬了他一把。那強盜可真沒用,竟然就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