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香車寶蓋(3 / 3)

卓長卿口中悶哼一聲,雙臂一振,那兩個少女便已抵受不住,向後連退三步,方才站住,花容卻已變色。

但那車上的老婦,卻仍動也不動。卓長卿冷哼一聲,跨前半步,雙臂斜斜劃了個半圈,突然電也似的當胸推出,口中喝道:“姓溫的,十年之前,始信峰下的事你忘了嗎?”

掌風虎虎,餘鋒所及,立在車轅旁的紅裳少女身上,竟都不覺泛出一陣寒意,身上的衣衫也被震得飛揚了起來。

那紅裳老婦雙目仍未睜,身形亦未動,但一雙本已落在緞墊上的長袖,卻“呼”的一聲,反卷了起來,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卷向卓長卿的雙掌。

卓長卿大喝一聲,雙掌一翻,不避反迎,五指箕張,電也似的抓向那兩隻長袖。

他雙手這一翻、一抓,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卻快如奔電,勁透指端,正是淮南鷹爪門中登峰造極的手法,就算淮南鷹爪門當今的掌門人親自使出這招來,也未必能強勝於他。方才在城垛上,他便以這同樣的手法,撕落了那絕色少女的一雙羅袖。

此刻他立在地上,又是全力而發,勁力更何止比方才強了一倍,原想隻一招就要將這老婦的長袖扯落,哪知這雙長袖生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突然一伸一縮,竟自從他雙掌中穿了過去,袖腳筆直地掃向他胸前的乳泉穴上。

卓長卿心頭一凜,擰身錯步,唰地向後退出五步,卻見那老婦冷笑一聲,道:“你們還不給我把這小子拿下來!”

長袖一縮,又自落在墊上,立在車轅兩側的四個少女,卻突然掠向卓長卿,四柄銀白的羽扇,分做四處,卻在同一刹那間向他拍了下去。

卓長卿雙目已赤,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麵前,十年鬱積在心中的仇恨,此刻便像山洪似的爆發了出來,雙臂一圈,已在這四個手持羽扇的紅裳少女的四隻玉腕之上,各個劃出一掌。

四個紅裳少女萬萬想不到,這少年的招式竟是如此之快,玉腕一縮,各自後退一步。

卓長卿大喝一聲,並不追擊,卻又向車上的老婦撲了過去。

哪知他身形才展,已有五根青竹並排向他點了過去,當中三根點向他前胸華蓋、璿璣三處要穴,旁邊兩根出手的部位更是刁鑽,雖是落空而出,卻生像是等著他身子自己送上去似的。

卓長卿嘿嘿冷笑,根本未將這五根青竹放在心上,雙掌一揚,又是“呼”的一聲,麵前的三根青竹便電也似的退了回去。

他掌力尚未使盡,身後卻是同聲襲來,他頭也不回,反手一掌,哪知方才點向他身側的兩枝青竹,此刻卻突地向內一圈,宛如兩條飛馳而來的青蛇,噬向他左右兩肋之下。

他心中一動,知道自己此刻已落入人家配合得十分巧妙的陣式中。這些少女的武功雖不可畏,但自己若被這陣式困住,再要想脫身出來,確是大為不易。須知他動手經驗雖不太多,但司空老人十年的教導,卻使得他在對付高手時情況的判斷,大異常人。

但此刻卻容不得他多加思索。他身軀一擰,方自避開身側的兩條青蛇,那四柄其白如雪的羽扇,便又四麵八方地拍了過來。

漫天扇影之中,還夾雜著根根青竹,隻要他身法稍有空隙,這些青竹便說不定會點在他身上哪一處重穴之上。

岑粲負手而觀,此刻也已確定這坐在車上的老婦,必定就是那紅衣娘娘溫如玉,因為普天之下,能夠將袖上的功夫練入化境的,除了這詭異毒辣的女魔頭外,實在再也找不出別人來。

他眼見卓長卿被那些紅裳少女困住,心下大為得意,而且他也看出這些少女所施展的身法,雖和自己在蕪湖雲宅所遇的相同,但身手配合得巧妙,卻又遠在那些少女之上,不禁暗道一聲僥幸。

起先他還以為紅衣娘娘名震武林之霓裳仙舞陣也不過如此,今日一見,才知道他那次不過是較為幸運而已,不但那些少女身手較弱,而且人數也較少,顯見是未能發揮這霓裳仙舞陣的威力,是以才被他容容易易地破解了出來。

他暗中忖道:“那日我遇著的若就是這些人,隻怕那天便已栽在人家手裏了。”

他雖然驕傲自負已極,但那也隻是表麵上的神態而已。須知任何驕傲之人,自己心中尋思之際,必也並非一如他表麵所顯露的。這道理世人皆同,岑粲自然也不例外。

他定睛而視,隻見這霓裳仙舞陣之變化繁複,配合巧妙,實令人無隙可乘,心中又不禁大為高興:“這廝被困在這等陣式裏,他武功再好,隻怕也抵受不住吧?”

幸災樂禍之心,使他更往前走了幾步,想看得更仔細些。

哪知被困在陣裏的卓長卿,情況並不如他所想象的不堪。此刻他雖已采取守勢,但精妙的步法和淩厲的掌風,卻使得那四柄羽扇、十四枝青竹,空自舞起滿天舞影,卻也無法逼進他身前半步。但一時半刻,他卻也無法脫身而出。

這時岑粲不覺間,已行近那輛香車之側。哪知身側突然響起了一個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喝道:“住手。”

聲調雖不甚高,但岑粲耳中卻為之生出一種震蕩的感覺,仿佛有人用支極尖銳的針,在他耳中戳了一下。

那些紅裳少女身形本自旋舞不息,但喝聲方住,岑粲隻覺眼前一花,漫天紅影繽紛,這些紅裳少女竟都四下飄了開去,在卓然而立的卓長卿四側,圍成一道圓圓的圈子。

回目一望,隻見那紅裳老婦,緩緩自車上站了起來,雙目一睜,神光炯然,她麵上那種衰老之氣,竟一掃而空。

卓長卿微微一怔,卻見這老婦緩緩走到自己身前來,枯瘦的身材在寬大的衣衫中,宛如一根枯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