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迷蹤(2 / 2)

在他的腦海中,顯現最多的,還是那一群孩子。他們的類型很多,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幹淨的、肮髒的、頭發散亂麵色撲黃的,還有一位兼具大鼻頭卻缺了一顆牙齒的……總之,他們算是占盡了野蠻氏族粗野狂放的特征,卻因沒有那種體型偏偏多了幾分怪模怪樣。而蘭卡雖然總是覺得自己比他們高一層,但其實並不算歧視他們,畢竟自己在某些人眼裏也是如此。

想到這裏,他的心髒似乎躺進了悲傷的漩渦中。黑暗再度侵襲,他覺得身上開始泛冷,而且,不曉得從哪裏刮來一陣涼風,在他的草苫衣服上直接穿過。這讓他後悔穿著這麼涼爽的衣服了,本以為可以用來遮擋視線,作個偽裝之類的……

在這種絕境之下,他真想像個孩子一般的哭泣,盡管他本來就是一個孩子。再過幾年的成年儀式他趕不上,估計到死也都是孩子的身份。不過他那凡事都會從簡、從簡之後忽略的老爹估計也不會為他弄一個成年儀式。即便他很想,他也實在想不出那一天會有誰參加——

姐姐?哥哥?老奶媽裴娜?管家馬修?還是說他那以化作無形的母親會來看看他呢?他不是那種會依賴表麵分析到底誰更愛他的一個人,他隻會判斷究竟誰教會了他什麼,然而這點仰慕往往就成為了他選擇愛誰的最初根據。

總之,家是沒什麼可期望的,家裏的一切存在可以,不要也罷,盡管他還算小,但他對大概家的眷戀並不深,對於自己可能的死亡也並沒有過度擔心,因為他大概想象不到除了姐姐還會有誰會為他掉眼淚。

記憶總是如此令人傷懷,傷懷的原因是他應該為其傷痛卻傷痛不起。他不想再回憶這些,畢竟自己在家庭中的那些事情並沒有幫助他救助自己。如今他隻是在經曆從生到死的過渡,作為生前最後的一個盼求,他希望自己的死亡能像摔一跤、腿一蹬那麼簡單,不要製造這麼多灰暗、孤獨的時間,當然還有幾乎一天並未進食的饑腸轆轆。

他仰起頭,蜷縮了一下雙腿,整個人在繩子與樹木之間飄起來,但這樣也不好受,所以他又放下。眼睛微微有些濕潤,那是因為他打了一個哈欠,就算在這個時候,他還是沒有忘記疲憊,不知為何,這一天的“睡魔”一直催促他閉上眼睛。自然,他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時候了。

再次扭了扭身子之後,他試圖摸了摸自己在樹藤上的劃痕,從這一頭到那一頭他沒有摸到任何變化。原本已經足夠失望的心好像又失望了一下。這時,他將匕首放在腰間,正好搭在屁股上麵,仰望起天上的星座來。

那天空中的幾顆星少得可憐,自然,他隻是說他所能看見的那幾顆星而已。從他的家中,他望見的往往更多,它們像是一個黑色幕布上的空洞,卻總也看不到光亮的背後究竟是什麼。他悲哀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又緊緊地吸了一口,但也正是在吸氣的瞬間,腰一收縮,那根匕首便從夾縫中滾落而下,掉到自己的腳邊了。

盡管他早已放棄掙紮,可此事仍舊讓他在原有的基礎上又多了一層絕望。他讓自己的身體處於完全放鬆的狀態,但結果很明顯他還是做不到這一點,每當他將整個身體的重量依賴於樹藤上的時候,那種猶如刀割的感覺就會從脆弱的皮膚上擴展開來,甚至能進入到他細小的骨骼。

結果原本昏沉的他隻會更加精神……

你到底要我怎樣?他在心裏無助的呐喊,卻不知道對誰。在這一刻,他的身體好像又從哪裏獲得了一份能量,強烈而沒有秩序的晃動著,然而卻並不能與這種捆綁相抗。

蘭卡聽到了一些吱吱嘎嘎的響動,但他認為這或許是他的一部分臆想。他哭了出來,帶著各種抽泣和呢喃的語調,淚水像露水墜落一般,一顆接著一顆,從他麵頰上流淌下來。一雙手將其覆蓋,時不時地抹去淚水,而淚水卻逐漸沾染了手指,讓幾根手指都逐漸濕潤起來,然後再從何時的地方激蕩而下。

不知道何種原因,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會有這麼多淚水,或許他此刻沒有傷心,唯一困著他的隻是少數的疑問和對未來的茫然。就如同大笑一般,哭泣似乎並不需要理由,是時候便會來到人的身邊。在諸多不能夠解決任何問題的身體反應之間,他最害怕的就是這種無緣由的哭泣。

過了不知多久,他的身體微微下沉,即便能感受到疼痛,但似乎這也阻擋不了他墜落的趨勢。他的一雙手抓著藤蔓的邊緣,卻再次痛哭起來,那傷痛之間產生了一層層恨意。他感覺自己的耳朵被洪水堵住,他試想卻又再也想不起任何東西。

在一股股似動非動的冰冷的空氣的暈染之下,他的身體緊緊收縮,並不停地顫抖,頭也不自覺地垂下,如同失去堅挺的果實一般,僅有一根果梗牽絆。他曾預料或許這就是他總要麵臨的死亡方式,而很快,他的記憶和思想便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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