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呂潤性聽到敬翔口中一口一個“先帝”,雖然他也知道對方是這般稱呼朱溫順口了,一時也改不了,心中還是感覺到頗為不快,隻是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呂潤性強笑一聲,道:“朱宣武這般做必然有其道理,某家倒是不知道了!”
敬翔是何等機敏的,如何聽不出呂潤性的意思,不過對方沒有直呼“朱賊”、“朱逆”也算得給他麵子了。他在臉上擠出一點笑容,繼續道:“汴京之地四平,襟帶河、汴,控引淮、泗,舟車所會,便於漕運,朱宣武建節於此地,以其資財養兵,征討四方,是以建成基業。但汴京卻是建功之地,卻非守成之所,其地藩鎮四通,條達輻輳,無有名山大川之限,故戰場也。不及洛陽東有成皋,西有崤澠,背河鄉伊、洛,有四塞之險,是以朱宣武雖起事於汴京,登基後卻以洛陽為西京,待其宮室興建完畢之後,便遷都至洛陽。朱友貞奪位之後,由於根基淺薄,故又將都城遷至自家舊地汴京的。”
呂潤性點了點頭,他也在兵要地理上花了不少功夫,敬翔方才洛陽與汴京二地的優劣之處他也深以為然,當年朱溫被委任為宣武軍節度使,他很好的利用了此地交通便利,人口稠密,而且可以控製漕運的優勢,擴大了軍隊,逐漸吞並了周邊勢力;但當他登基之後,卻離開了自己起家之地,將都城前往洛陽。因為在他未登基前,是處於進攻一方的時候,可以采用以攻代守的方略,彌補汴京無險可據的缺陷,但登基之後,攻守之勢就逆轉了,誰也不能保證在他的後代中都有足夠的能力來執行以攻代守的方略。這一點在朱友貞身上也得到了印證,如果當時梁國的中樞還在洛陽,李嗣源在沒有拔除完洛陽外圍要點之前,是根本不敢采用這種輕兵突進的方式的。
“李嗣源自然知道汴京無險可守,所以他肯定不會呆在汴京等著挨打,而是主動出擊,以攻代守,就如同當年朱宣武一般,他讓義子李從珂去取洛陽,便是為了穩定自己的右翼,汴京的北麵便是黃河,河上的殘餘梁軍已經歸降晉軍,東麵已經被他占領,唯有南麵還未定,徐州乃淮上重地,離汴京不過六百餘裏,我又發出檄文,號召各州郡討伐他,若我是李嗣源,第一個要討伐的就是徐州!”
聽到這裏,呂潤性不得不承認敬翔所言有理,自己輕兵疾進,卻一頭撞上了這個大頭,他不禁想起了先前在楚州時高許的懷疑,冷哼了一聲,道:“敬公先前在楚州時為何不這般說,該不會是像那段凝一般,將某家這萬餘人當做向李嗣源的進身之階吧!”說到這裏,呂潤性右手已經按在腰間刀柄上,雙目中滿是殺意。
敬翔卻是恍然未覺,笑道:“殿下,老臣也沒想到那段凝能夠將五萬梁軍這麼容易的交在李嗣源手中,若非如此,李嗣源又豈能這麼快南下?汴京失陷之後,吳晉兩強各持一端,梁軍餘部皆擇強而從,殿下早到一步,便搶了一分先機,這殿下應該是知道的吧!”
呂潤性冷哼了一聲,敬翔說的也有道理,他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汴京一破,周邊的梁軍就稀裏嘩啦全垮了,換了旗號就全變成李嗣源的手下,隻是心中氣悶,好似被敬翔擺了一道般。
“敬公以為當如何迎敵?”
敬翔也不謙讓,徑直走到牆壁旁,將帷幔拉開,露出一張輿圖來,指著上麵的圖案沉聲道:“徐州三麵被山,獨其西平川數百裏,李嗣源麾下沙陀鐵騎,天下聞名,定然由此麵來。城壁三麵環水,唯有樓堞之下,以汴泗為池,惟南麵可通車馬,有戲馬台在彼處。其高十仞,廣袤百步,老夫已治城郭其上,久聞呂吳火器犀利,請殿下屯千人其上,列重炮以其上,與城相表裏,而積三千糧於城中,李嗣源雖有十萬人,不能取也!”
聽到這裏,呂潤性緊皺的眉頭總算舒展了些,問道:“城中軍士、戶口有多少,城壁可曾完好,糧食,器械、資財、藥子可充足否?”
“城中有軍士萬五,戶口四萬,戶抽一丁,便有四萬,可立即補入軍中,妝婦、老弱可為轉運、守碟之用,糧食可支三年,器械、資財、藥子充足,城牆樓堞完好,殿下等會可去察看!”
呂潤性聽到這裏,越像越覺得奇怪,他也知道敬翔當年被派到這裏來是政治鬥爭失敗被趕出汴京的,可現在城中守備嚴密,連壯丁都經過良好訓練,不但城牆整修完好,連城外的要點都做好了抵禦進攻的準備,這一切聯係起來給人一種好生怪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