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潤性聽敬翔說到這裏,想起母親的突然亡故,以及後麵朝中所發生的一切,不禁默然。半響之後,呂潤性道:“就按朱總管說的辦吧!”
汴京,又經過數日的修養,李嗣源的腿上終於好了六七分,雖然還無法獨自行走,但隻要上了馬,憑借他精熟的馬術,便能驅馳如常。於是李嗣源便立即出了汴京,直趨陳留,他麾下大部分軍隊都屯紮在那裏,附近的倉庫裏有足夠的糧食和草料,以供應這十餘萬大軍。
“明天,大軍出動,進攻西路吳軍!”
軍帳中,大聲下令道,除了由於腿傷的緣故,不得不半躺在錦榻上以外,李嗣源聲音洪亮,神態剛毅,完全沒有剛剛受過重傷的模樣。兩旁的將佐受其影響,士氣也高昂了起來。
“陛下!”石敬瑭進諫道:“朱瑾領十萬大軍屯於滎陽,我若去攻西路吳軍,必然來攻汴京,當如何是好?”
“那便讓他來攻好了!”李嗣源笑道:“這些日子我已經下令康福將城中資財人口轉運往鄆州,他若來攻,我便讓守軍一把火將汴京燒了,再將河堤扒了,退往鄆州便是,諒吳軍也無法追擊。無論攻西路成與不成嗎,二十日內必見分曉,憑借軍中糧食也足夠了,到時候便直接退往鄆州便是!”
李嗣源的方略也許對於汴京乃至河南百姓來說十分殘酷,但從軍事上來講卻十分高明,首先他將自己的後勤基地由汴京轉移到了吳軍兵鋒不及的鄆州,從而擺脫了左右為難的窘境,然後集中兵力攻擊較弱的一支敵人。這樣一來,即使他攻擊西路不成,他依然可以退兵至鄆州再戰,隻留給一片被戰爭破壞的焦土留給敵軍,順便拉長對方的補給線,為下一次戰役做好準備,
帳中頓時一靜,隨即熱鬧了起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滿是興奮的神色。對於這些從刀兵間長大的武人來說,取得勝利就是最重要的,至於河南百姓的安樂那是安民文官的事情,更不要說就在半年前這裏還是敵國的領土,無論對他們怎麼做,心裏都是沒有什麼罪惡感的。
一個黑色臉龐的漢子大聲笑道:“陛下聖明,咱們本就是草原上的雄鷹和蒼狼,這些日子卻成了抱著錢財和女人的土財主,早就該將這些壇壇罐罐丟到一邊去,反正隻要打敗了吳人的軍隊,財帛和女人還不是咱們的!”
“說的對,這才是咱們沙陀人的打法,進退自如。要是依陛下這般打法,早就把那個鳥朱瑾的腦袋擰下來當尿壺了!”
數十個強壯漢子的歡呼聲彙集在一起,幾乎要將牛皮製成的頂篷給掀翻了。李嗣源舉起右臂,帳中很快就靜下來了。
“各自回營,整治兵馬,明日出發!”李嗣源的臉色如鐵,就和他的聲音一般。
“喏!”
蒲阪,賀緕站在城牆上,數裏之外,黃河就好像一條長蛇,蜿蜒而過。從城牆上,依稀可以看到河邊渡口一片片殘垣斷壁,還有水邊已經被燒成黑色的一片木樁,那是被吳軍突襲焚毀掉的浮橋的殘餘。就在數日前,霍彥威親領兩千精兵,攻破了位於黃河對岸的蒲津渡口,然後縱火焚毀了溝通黃河兩岸的浮橋,切斷了山西南部和關中的聯係。
這時一旁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原來是負責守衛蒲阪的守將跪在地上,已經渾身顫抖,上下牙床發出輕微的碰擊聲。賀緕轉過身來,目光掃過跪在地上守將,那廝仿佛能夠感覺到那種無形的壓力,將自己的麵孔更加緊貼地麵,仿佛這樣就能躲避懲罰一般。
“起來吧!”
那守將仿佛沒有聽到賀緕的聲音,繼續趴在地上。賀緕冷哼了一聲,走到他身旁,一手抓住對方的衣領,便將其提了起來,低喝道:“給某家站穩了!”
那守將本能的抬起頭來,但看到賀緕那張黑臉,有趕快低下頭去,低聲道:“末將失了浮橋,罪該萬死,敢情大將軍處置!”
“本來若是往日,某家早就將你處死了!”賀緕的聲音十分平靜,但不難感覺到其中壓抑的力量。那守將本能的縮了縮頭。
“但是現在每一個人都很重要,每一個人!”賀緕重複道:“隻要你能夠證明自己還有用,我就饒了你這一次!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