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看方才的樣子,陳樞密好似不太情願退隱林泉!”
三人剛剛離開房間,呂方身後的簾幕內走出一名紫袍男子,正是呂雄。呂方並沒有立即開口回答,隻是躺在那邊閉目養神,半響之後方才答道:“這又有什麼奇怪的,權位雖說終是一場虛幻,但古往今來英雄豪傑又有幾個勘的破的,哪個不是能抓在手裏多一刻也不肯放手的。”
呂雄默然的點了點頭,靜靜的站在呂方臥榻旁,屋中隻剩下兩人,過了約莫半響功夫,突然呂方開口問道:“阿雄,你可記得你第一次認識我是什麼樣子?”
呂雄聞言一愣,稍一回憶便答道:“若是臣下沒有記錯,第一次與陛下相遇乃是在田中犁田,陛下連扶犁都不會,犁出來的溝歪歪扭扭,臣下當時還出言嗬斥了陛下一番,實在是無禮的很!”
“是呀!”呂方的臉上泛起一絲微笑,此時的他也陷入了回憶之中:“那還是我第一次做農活,被你嗬斥得啞口無言,我記得你當時是這麼說的‘你當自己是什麼貴人,連犁田都不會,活該餓死!’”呂方模仿著呂雄的口氣說道。
“微臣無知,不識真人麵目,還望陛下恕罪!”呂雄臉色微紅,對躺在榻上的呂方躬身行禮道。
“罷了,你我兄弟之間回憶些舊事,休得當真,休得當真!”呂方指了指榻旁的錦墊,示意呂雄坐下,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寡人在到莊中前倒的確未曾做過農活!”
呂雄笑道“|那是自然,陛下乃是世家子弟,如何做過這等粗活!”也難怪他這般說,呂方對自己身份的解釋就是原本姓張,洛陽世族,因為秦宗權之亂流落至淮南。
“世家子弟!”呂方聽到呂雄的話語微微一笑,道:“哪裏是什麼世家大族,充其量是個武侯罷了!”
呂雄聽到這裏,不禁愕然,當年七家莊中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呂方自稱的世家身份,但隨著時間的過去,這種懷疑也變得越來越小了。畢竟呂方隨時表現出來的淵博知識和修養絕非當時社會中下階層出身的人所能擁有的,唐時雖然已經開始了科舉製度,也有部分出身寒門的知識分子通過科舉製進入帝國的中樞,但是這種出身低微的知識分子往往隻是在一個或者兩個領域有豐富的知識,而像呂方在很多方麵尤其是生活享受方麵的知識都有著相當的了解,這是不太可能的,畢竟一個人再怎麼天才,也很難在三十不到的時候就從整體上脫離自己出身的社會階層。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呂方基於充足營養的高大身材和白皙皮膚,這也是整日裏在田間地頭勞作,半饑半飽長大的勞動人民不可能擁有的。但是呂方這時卻突然說自己原先不過是一個武侯——後世的片警,這和他的談吐和見識也相差的太遠了吧。
呂方看到呂雄的模樣,心知對方並不相信自己方才的話,不由得自失的一笑,自己的一生已經差不多有一大半時間在這個世界渡過,前世的那些點點滴滴早已變得模糊了,可是自從那天晚上之後,突然前世那些情景又不斷的在自己眼前浮現,難道這就人們常說的“回光返照”?那個喜歡弓獵,快活度日的小警察和現在躺在臥榻上,已經奄奄一息還在潛心謀劃算計別人的老人難道是同一個人嗎?難道這幾十年從淮上起家、征戰三吳、並吞淮南、席卷天下都不過是一場幻夢?想到這裏,呂方突然感覺到一陣疲倦,眼前的情景也越來越模糊,耳邊傳來呂雄一陣陣越來越微弱的呼喊聲。
“滴答,滴答!”
一滴冰涼露水落在臉上,張雄翼睜開迷糊的雙眼,黑暗的岩洞頂壁映入他的眼簾,他伸出右手在地上摸了摸,指尖碰到一個光滑的片狀物體——那是他心愛的BEAR公司的thetruth2滑輪複合弓,又向另外一邊摸了摸,指尖碰到一個動物的軀體——那是自己的獵物,一隻山麂。張雄翼拿起滑輪弓,把獵物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站起身來,額頭上立刻傳來一陣劇痛——他的腦袋撞到洞頂的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