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忍受不住這樣氣氛的平岫先開了口,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的答複,反倒因為聲音太大惹來旁人側目。
清晨的客棧大堂並沒有多少客人,因此方才他們那一番話並沒有落在外人耳中,反倒是平岫這平地一聲吼,讓三三兩兩的零星客人都將視線投了過來。
這些人中不乏有久居此地的貓妖,看著他們的目光,不禁帶上了敵意。
宋梁槐抿了抿唇,將微顫的手籠在袖中負在身後,垂眸掃了桌上的殘羹一眼,那四盤各異的魚還有小半沒能吃完,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吃著魚滿臉饜足的人。
心神稍亂,又迅速被理智埋沒,輕輕閉了閉眸子,宋梁槐抬步離席。“該啟程去尋麒麟壁了,今日再好好休息一日吧。”
芙靈亦是一言不發的上了樓,腳步輕緩,留下平岫一人守著滿桌殘羹,看著那兩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門口早已消失不見的錦漁離去的方向,心中不是滋味。
事情怎麼就會莫名其妙變成了現在這樣。
無法理解的甩了甩頭,將筷子甩在桌上亦上了樓往自己房間行去。
三人都未曾注意到,客棧角落裏,一個身著一身虎紋皮襖的男人緊緊盯著幾人的方向,聳了聳鼻頭,將一碗烈酒送入喉中。
貓族裏,是少有這般喜歡烈酒的人的。
在三人各自回房之後,男人喚來小二結了賬,徑直離去了。
掌櫃的在櫃台撥弄著算盤,看著那個有些粗獷的背影離去悄悄鬆了口氣,這段是時間看來這裏也是不太平呀,陌生人多了許多,如今連虎族的人,都跑到貓族地界來了。
搖了搖頭,又埋頭算起了自己賬目。
宋梁槐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邁著虛浮的步子回到房間的,直到躺在床上,怔怔的看著房頂,神識仿佛才恍恍惚惚的回到體內。
才能清醒無比的知道,錦漁走了。
抬手摸向腰間掛著的乾坤袋,指尖還微微有些發顫,言語是柄雙刃劍,刺傷別人的同時,也會刺到自己。
宋梁槐苦笑,自己不過是活該。
指尖隔著乾坤袋摩挲著袋中的那幾塊壁石,每塊壁石都有獨特的記憶,也有獨特的熱度。青龍壁微微散發著絲絲涼意,宋梁槐的指尖觸上那塊壁石,涼絲絲的觸感就像少女夜間的指尖,隔著久遠的時光與記憶抵著他的指尖。
宋梁槐微怔,受驚似的將手從乾坤袋上挪開,終究還是沒有將那塊青龍壁石拿出來看看。
每一塊壁石的收回都帶著一個故事,藏著苦澀的心思,那麼青龍壁呢,傾羅與瀝浽圓滿和美,終於沒了苦澀嗎?
還是有誰的晦澀心事,連青龍壁,也未能記下,被強硬的擊碎成粉末,撿都撿不起來。
宋梁槐沒有膽量再去觸碰那塊沁涼的青龍壁石,那個溫度似乎提醒著他被他氣走的那個人,如今的心便如同這壁石的溫度一般。
有些自欺欺人的將手臂遮在眼前,隔絕一切外界的視線與光亮,自己那句話,應當也會讓她恨急了自己吧。
不過自己這樣一個隻與她見過幾麵相處不過半月的人,應當也沒那麼大的分量,時間一久,錦漁自然就不會痛了。
昏昏沉沉,宋梁槐竟然睡了過去,夢裏瞧不清麵容的勁裝女子梳著高高的馬尾,在他前方,整個人籠在霧中,一聲一聲的叫著,宋梁槐,宋梁槐。
他急切的邁開步子,想要走到那個人跟前,瞧清她的容貌。
那一定是一個對他極為重要的人,不然不會隻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心中便疼得無可附加。
也隻有在夢裏,宋梁槐才會如此不顧一切的朝那個模糊的身影奔去,一旦夢醒,他便又必須背負起蜀山大弟子的責任,做那個清晰無比不能行差踏錯半步的宋梁槐。
可是無論他如何走,那個影子總是與他隔著相同的距離,好似他一直隻是在原地踏步。
那女子身上帶著光,照亮整個霧蒙蒙的夢境,讓宋梁槐覺出一絲暖意,偏生她周身都籠在霧裏,如何都看不真切。
“就此別過吧,宋梁槐。”
那聲音忽然清脆又冷然,宋梁槐心中一驚,陡然從床上彈起,夢醒夢落,恍惚的看著空落落的房間。
夢中那一聲聲的宋梁槐和最後那一句明明是錦漁離去時說出的話語不斷在腦海中交織糾纏。
宋梁槐心中無來由的一陣心悸,升騰而起濃濃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