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之時,他回身對白衣公子抱拳道:“多謝!”
白衣公子依舊麵無聲色:“無事。”
坐在船上,應雪遙向來沉穩的心裏卻有些不平靜了。
若是有朝一日能再回到這月攏山中,他一定得好好感謝這白衣公子為自己指路之恩,雖然他應雪遙從來就不是個懂得報恩的人,但這人身上氤氳的故人氣息太濃,讓他意外的有些放不下。
“等等!”
就在渡船即將啟程之際,那白衣公子卻突然喚了一聲:“你的貼身護衛叫你‘小侯爺’,你可是天元朝的摧煙侯小侯爺?”
應雪遙點了點頭。
白衣公子見他承認,原本平靜無波的眸中卻立時泛起了波瀾:“你……你是,淩……應雪遙?”
牧恬不悅道:“你這人怎麼如此無禮,既然知道了我家小侯爺的身份,就更該恭恭敬敬才是,居然還敢直呼小侯爺的大名?”
洛瑄立即回道:“我家公子想叫誰就叫誰,想怎麼叫就怎麼叫,也輪得到你來說話!”
牧恬大怒,要上前去與洛瑄廝打,應雪遙及時製止了他:“給我打住!看來本侯真是把你寵壞了,當著本侯的麵,竟然也敢如此無禮!”
牧恬怕應雪遙發怒,坐回了原位,不敢再放肆,卻仍是憤憤地瞪著洛瑄。
應雪遙也很詫異這白衣公子竟然直呼他的名字,在天元朝內,還真沒有人敢如此對他直呼其名。
他看向白衣公子,挑眉道:“在下正是應雪遙,不知公子有何疑慮?”
白衣公子不語,眸中卻隱隱泛紅。頓了半晌,他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回複之前的平靜:“沒什麼,傳言小侯爺功勳蓋世,今日得以一見,在下甚感榮幸。”
見他有意避開,並不想與自己深談,應雪遙也不便勉強,隻是臨行之前問了一句:“不知公子獨身守在這月攏山中,所為何事?”
白衣公子囁嚅了一會兒,而後緩緩開口道:“我在紅塵的渡口,等待一個臨川喚渡之人。”
他眸光深邃,卻又清亮含蓄。那深深的眼底,仿佛氤氳滿了化不開的哀戚。那股悲涼,並不明顯,但應雪遙仍是清晰地感覺出了。
聽他說完,應雪遙眸光暗了又暗,神色複雜。這是他,遇見過的,第二個眸底蘊滿了無限悲涼的人……
臨川喚渡,以心換心。這世間,除了自己,除了已故的那人,居然還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句話。
他猶記得,那年在梨花樹下,昭然太子曾對他說過,臨川喚渡意即以心換心,他很希望那時的淩風臣會和他成為那樣以心換心的知音好友。
自己當初會把祖母留給自己珍貴無比的洇水滴送給昭然太子不無道理,隻為了他那句真誠的,以心換心。
應雪遙雖覺訝異,卻未覺不妥。這世間知道臨川喚渡這句話的含義的人豈止爾爾,這白衣公子會知道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繼而拜別了白衣公子,乘上渡船隨水遠去。渡船在湖上輕輕搖晃,應雪遙靜下心來後才發覺自己鼻間縈繞滿了幽幽的山茶花清香。
方才忙著與那白衣公子對話,並未注意到這周遭竟然氤氳滿了山茶花的恬淡清香。他有些疑慮,這時節,山茶花隻怕早都謝盡了,為何此處卻還有一股淡雅的山茶花香味?
自嘲般搖了搖頭,應雪遙不再去研究山茶花香味的事。塞外之地,向來多奇異之事,或許這月攏山中,秋季也盛開著山茶花也說不定呢。
渡船在白衣公子眼前漸行漸遠,應雪遙沒有看見,凝視著他的背影,白衣公子將雙手握得有多緊。
那手中握了一件透明的物事,在夕陽的照射下,折射出刺眼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