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他隻記得溫婉瑜的頭上也好似帶了一朵桃花。

也是挺美的姑娘,笑起來不知哪裏,有點像她。

蕭景之寵了溫婉瑜很久,久到讓虞樂瑤發狂的程度。

其實蕭景之清楚的很,他身邊這麼多人,即便是得了病,哪兒還需要一個太醫的女兒來照顧他。

無非是這溫太醫,想要把女兒送到他身邊,來賭一個前程罷了。

可蕭景之不在乎,反正今生也娶不到她。

那麼娶一個像她的也行,哪怕是裝的。

哪怕當時她頭上的隻是一枚粉紅色的簪子,根本不是那外麵盛開的桃花。

不過後來溫婉瑜有孕,蕭景之還是開心了很久,不為其他,隻因初為人父,自當歡喜。

可這份歡喜,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打破了他這個美夢的人就是虞樂瑤。

他其實早知虞樂瑤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被虞家從小就慣壞了,眼裏早就容不下其他人,他也知曉她背地裏沒少欺負溫婉瑜和其他的良娣,可是他還是敬著她是他的發妻,留著她的臉麵。

但這是事發生了以後,他確實是忍無可忍了。

他給她留的臉麵,最終是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蕭景之那一霎那,想到了被害死的母妃,想到了他父皇的女人們,想到東宮院子裏的女人們......

他不禁慘笑,這孩子,終究還不是被他自己害死的麼。

出事的時候,正好是東央國改朝換代的時候。他無法休了虞樂瑤,卻決心讓她一輩子都活在黑暗裏。

他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隻想讓她永無天日才好。

自他登基以後,他又納了更多的嬪妃。可是他卻不想再獨寵任何人,哪怕是麗妃,他也不會。他殺雞儆猴,警告所有有心思或者沒心思的人。

順者昌,逆者亡,如果想要恩寵,那就做個聰明人。

一個糊塗的人最清醒,一個清醒的人最糊塗。

他原想著,會這樣過一生。

用滿腔的熱血和抱負,來圓了自己的鴻鵠之誌。

也夾帶著遺憾和想念,來許個關於來世的願。

日子照常轉,登基後他多了許多設想。他想在東央國弘揚國學,想用儒家思想來治理天下。想在全國各地都設立國子監,設女學院。

於是他召見了傅太師來討論各項事宜,不知怎的,那日卻見自己這位不苟言笑的老師總是笑意連連,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老師可是有什麼喜事?”

傅太師嘴角帶著藏都藏不住笑意,緩緩答道:“微臣謝皇上關心,微臣所幸之事,不是什麼家國大事。隻是家中小女的婚事大致是定下來了。”

話音一落,蕭景之那張顛倒眾生的臉,突然僵在那裏了。

麵色無法抑製的沉了下來,仿佛耗著最後一絲耐心問了一句:“定下來了?是誰?”

傅太師也察覺出皇上的語氣變了,他雙手做禮,答道:“目前還沒確定下來,隻是平陽侯夫人上門提親了。望小女嫁與平陽侯的嫡長子,宋承宇。”

傅太師能感覺到蕭景之好似強壓著怒火,又或者可以說是妒火......

他們誰都不想把話挑明。

時間過了很久,二人皆是沉默無言。

蕭景之麵如寒冰,他死死的盯住麵前的筆墨紙硯。心裏念著,平陽侯嫡子,宋承宇。

怪不得,怪不得能叫老師如此歡喜。

平陽侯為人廉潔,身居高位,乃是刑部尚書。宋承宇不僅才貌雙全,又是太師的學生。傅兮能嫁與他,也算是天作之合。

可是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想替她開心。

他清楚的知道,他對於傅兮來說,隻是當今的聖上,再無其他。可是他隻要一想到惦記了那麼多年的姑娘,要嫁做他人婦,心裏某個位置就像被抽空了一樣。

他自從做了這帝王,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凡是他想要的,他都能得到。

不過他也知道,什麼都能得到,自然也包括現在的傅兮。

此刻的他若是退一步,傅兮這輩子就和他毫無關聯。

若是以後見了他一麵,應當叫自己一聲皇上,稱她自己為臣婦。

可反之呢,他如果違背了自己的初衷,自私一次呢?

再見了麵,她會不會偷偷叫自己一聲相公,稱自己為臣妾呢?

也許是鬼迷心竅,也許是那一絲念想太過美好。

他還是選擇毀了她這份姻緣,再卑鄙一次。

他背過身,不敢看傅太師的臉。

輕聲道:“老師,如果我想讓傅兮入宮,你可會怪我?”

傅太師抬頭看向了景熙帝的背影,久久未語。

他已然知曉,麵前的這位,再不是僅僅是那個稱自己為老師的翩翩少年。

他不是曾經那個閑散王爺,不是那個未登大寶的太子,他是真真正正手握實權的帝王。

他知道,當景熙帝把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容不得任何人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