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3)

“有機會再說給你聽,我們收拾收拾回去吧。”老板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我要回啞舍拿一個東西。”

“嗯?什麼東西?”

“一個羅盤。”

“……我們出國也用不著羅盤定位吧?現在手機的GPRS導航很好用。”

“……那是GPS導航,殿下。”

·二·

醫生從醫院的大樓裏走出,頭頂上冬日難得的明豔陽光讓已經習慣了室內光線的他不舒服地眯了一下眼睛。他停下腳步,摘下眼鏡按了按鼻梁上的睛明穴。他已經轉為正式的醫生,剛協助主任做了一場連續十五個小時的大手術,胡亂吃了點東西,在休息室小憩了一會兒,便掙紮著爬了起來。

因為今天是約定好的時間。

醫生重新戴上眼鏡,拿出手機再次確認了一下自己今天確實輪休,便大步朝啞舍走去。

這次羅盤會不會順利回到一年前呢?他真的想知道老板被扶蘇拐帶到哪裏去了,為什麼一丁點消息都沒有……

啊……居然一晃都已經快一年過去了……

來到商業街,醫生很遠就看到了啞舍外麵的招牌,和平日裏沒有什麼兩樣,但他知道,無論他推開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門多少次,都無法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了。

醫生的腳步不知不覺地慢了下來,身體的疲憊令他精神上也難免悲觀起來,他有時也不知道自己的堅持究竟對不對,也許老板已經結束了這麼多年的等待,和他一直期待見到的人隱姓埋名,去過另外一種生活了。

但是……這並不符合老板的性格,於情於理,老板都應該跟他打個招呼,而不是什麼話都沒有留下來的不告而別。

就算隻能再看一眼也好,就算是不能交談隻能旁觀也好,他一定要確定老板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即使以後再也不見麵了也無所謂。

醫生再次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加快腳步朝啞舍走去。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那扇雕花大門,便見一個人穿著古舊的中山裝,正靜靜地坐在櫃台後,聽到門響之時抬頭朝他看來。

這樣的畫麵,居然讓醫生有些錯愕失神,卻在看清楚對方相貌時,又不禁無比失落。

“歡迎……來了啊。”陸子岡收起臉上歡迎光臨的虛假笑容,把手中的書小心地平放在櫃台上。這是一本古籍,雖然他擁有上一世的記憶,但依舊看繁體古文有些困難。

“來了。”醫生也不和他客氣,坐在黃花梨官帽椅上,一把抓過櫃台上的茶壺,直接往嘴裏倒茶水。茶壺裏的熱茶正好溫度適合,讓醫生有些凍僵的身體緩和了過來。不過說來也奇怪,這啞舍之中並未安裝空調,卻是冬暖夏涼,極為舒適。

陸子岡對醫生粗魯的喝茶習慣嫌棄地撇了撇嘴,心想這貨被老板拽在身邊培養了足有三四年了,怎麼就沒熏陶出來半點溫文爾雅的氣質呢?好歹像他這樣裝也能裝出來個唬唬人的模樣啊!

“嘖,沒老板泡的好喝。”醫生一點都不知道陸子岡心中的吐槽,一口喝完茶壺裏的茶水,還咂吧咂吧嘴評價了一番。

陸子岡黑線了一下,決定不和這貨一般計較。他把線裝書收入錦盒之中,又摸了摸胸口衣服下麵的長命鎖,平靜地宣布道:“對了,我以後打算不再用洛書九星羅盤了。”

“啊?”醫生一怔,連忙追問道,“你又找到更靠譜的羅盤了?這可好,省得我們在各個朝代晃悠了。喏,雖然能看到以前的老板很不錯,但不能上前打招呼也很痛苦啊!”

“沒有其他羅盤。”陸子岡回過身看著醫生,坦然道。

“……那有其他方法可以找到老板的下落?”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感覺到陸子岡今天的態度有些奇怪,導致他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沒有。”陸子岡攤了攤手,表示自己很無奈,“其實從一開始想要去找老板回來的念頭就不對,老板給我的留言是讓我幫他看店,根本沒必要非要去找他回來。”

“……這不是實話。”醫生收起了笑容,用看透視圖的銳利目光審視著麵前的陸子岡,“你做了什麼?”

陸子岡抿緊了唇,想起了那雙他精心雕琢的玉跳脫,現在說不定就在某個研究古物學者的案頭上,最終的歸宿就是某個博物館的展櫃之中。他的眼前不斷出現那張俏麗容顏最後看向他的微笑,就像是鐫刻在他的心間,永遠都難以磨滅。

他並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但他覺得自己寧願忘記。

真是可笑,他本是想解除纏繞在腦海間的前世怨念,結果好像反而作繭自縛了。

“我沒有做什麼。”陸子岡深吸了一口氣,難得地規勸道,“你不是也轉正了嗎?心胸外科的負擔和壓力有多重,我即使沒經曆過也能猜得出來,這一個月以來你都沒來啞舍幾次。你看看你的臉色,估計在醫院裏,你更像是個重病患者。忘掉老板,好好生活吧。他幾乎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依我看根本不用擔心他的。說不定哪天,他就若無其事地回來了。”

醫生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即使是切割人體最重要器官的血管時都穩定不會出錯的手,此時居然在微微顫抖。

陸子岡其實有些不理解醫生的堅持,不管在前世還是這輩子,他所接觸到的老板,都是讓他仰望的存在,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與救贖。

“不是的。”

醫生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陸子岡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不是什麼?”

醫生握緊了還在顫抖的雙手,不知道如何表達心底泛起的情緒。

那個人獨自堅強地活了兩千多年,雖然看起來像是無所不能,但事實上內心無比脆弱。盡管一直以來尋找扶蘇轉世是老板能熬過來的原因,但那個人從心底裏愛著那些擁有著各種喜怒哀樂卻無法述說於口的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