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全可以當我是在極其無聊的一個下午,給自己安排的一場愛恨糾葛。

我願意你這樣去想。我願意一切不過,隻是故事。

那一年我19歲,在某個大學藝術係,主修聲樂,不過,器樂才是我的心頭愛。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一邊高亢地演唱著各種外國的歌劇,一邊低沉地拉著陪伴了我10多年的小提琴。

我並不喜歡講話,因為我一張口,就不由自主地想到某一出激昂的歌劇選段,那些學習聲樂的日子裏,我連講話的聲音,有時侯都不由自主地充滿著專業的味道,我喜歡聽到身體各個器官的共鳴發出來的神奇的聲音,在我的世界裏,似乎現實世界並不存在,有時侯我拿著樂譜練琴的時候,沉溺在樂曲的此起彼伏中,我會恍惚地感覺到那才是我的世界,周圍空無一人,惟有聲音的呢喃喋喋不休,跟著叢林的蟲鳥一樣,悠然來去。

我喜歡橙色。發瘋一樣地喜歡。我是一個天生偏執的女人,一旦發現一種愛慕,就會變成迷戀,漸漸侵入發膚,強迫變成自己的標簽。就像我愛溫特,我並不懷疑溫特是不是值得熱愛,我隻是太明白自己的那種戀物癖的可怕。愛情,是我所有戀物癖的情懷的總和。

我因為愛著橙色,於是我的衣服,我的手套,我的飯盒,甚至我的牙刷,都是這種暖暖的,曖昧的顏色。我如同一隻生長在寒帶的桔子一樣蓬勃而明媚,卻又象熱帶的冰寒一樣難以靠近。我不知道除了音樂,還有什麼可以占據我的思維,我的精力,我的生命。

我是大家口中的桔子。一來二往,我也習慣了忽略自己的名字,甚至在打電話給方琳的時候,都會說:“是我呀,桔子。”

如果我能擁有方琳一半的開心和陽光,我也會心滿意足,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會選擇這樣的女子為伴,因為有了她,你可以看到光輝,看到希望,看到陽光和四季交替的風光,而不必擔心風雨何時來臨。

我和方琳認識已經很多年,出生在同一座城市,一起考入同所大學的同一個專業,也不是沒有緣分。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歲月在方琳的身上似乎顯示出了格外寵愛的情懷,因為當年我在陽光下看到那個圓圓臉,圓圓下巴的女生,她都始終沒有改變模樣,除了著裝和發型上的疏漏,她那張臉,從來變過,始終是那樣洋溢著笑,洋溢著甜美和開心。她似乎生來就是這個甜美的模樣,並且負責一直甜美下去,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

那時候在寢室樓道裏經常聽到一個優美的女高音頻繁的喊聲:“桔子,你吃午飯了嗎?”

“桔子,我們去圖書館借書吧。”

“桔子,我們一起去練聲吧。”

“桔子,有你的信,我幫你拿回來了。”

……

我和方琳的寢室隔一層樓,我經常在手忙腳亂的時候,看到她一張仰起來的笑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也曾經對我說,“你真是好奇怪,似乎全世界的事情都與你無關,你活得不真實,你要改變。桔子!”

方琳是絕對入世型的女生,任何事情在她看來都可以解決,她與同學老師們的關係,都意外地好,她的專業也非常優秀,獲過好多校內校外的獎,她的夢想,是站在悉尼歌劇院與帕格尼尼合作《卡門》。而我,我自閉而普通,沒有什麼理想,甚至連畢業後的走向都從來沒有想過。

不管怎麼樣,方琳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每天與她一起度過大段大段的時間,是我的情願。

但是我們之間很少講秘密,也不是因為彼此的不信任,而是我們之間雖然相處的時間很長,但是誰都沒有提及自己隱私的習慣,久而久之,不談隱私也變成我們彼此的習慣,我僅僅是有一次在傍晚的操場上看到過方琳披散著頭發,穿著一件很簡單的睡衣,表情憂傷地沿著跑道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我甚至懷疑她幾次已經看到了我的存在,但是她仿佛從來不認識我一樣,就那樣任性地,奇怪地行走過去,奇怪地象一片塵埃。我因為這一次的發現,對方琳有了一些嶄新的認識,但是很快,那些藏在心底的懷疑就被我自己輕輕地拂去,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不得不說,我有時侯是習慣自我欺騙的,寧願相信她是那款我心目中所標簽上的標準性格,簡單,活潑,陽光,可愛,我是那麼地有點強迫性人格,我喜歡為我身邊的人,加上我自作主張的標簽,並且希望他們從此永遠按照標簽上我對他們的認識而延遲下去,直到彼此死去。

我是不肯承認我的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