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橙朵沒有哭。
她沒有辦法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一個活生生的人,隻在瞬間,就已經變成過去式,再想見他,永遠不可能了?
她不能接受一個如此寬厚,仁慈,和藹的老師,竟然會被撞死在烈日下的街頭。
他再也聽不到女兒的哭聲了,他最害怕的,也是最心疼的女兒的哭聲,讓他總是忍不住提起,又忍不住疼惜的一切,全部與他劃清界限了,江橙朵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她難過失望的時候,他給過她那麼多的鼓勵和安慰,曾經對老師這個角色深惡痛絕的她,在張老師那裏重新點燃了希望,可這希望之火未免燒得過於短暫了些,如果有機會,江橙朵願意把自己心裏所有的枷鎖和困惑都講給張老師聽,可是,還有機會嗎?如果有機會,江橙朵願意也聽一聽張老師年輕時候的故事,可是,還有機會嗎?如果有機會,江橙朵願意從張老師那裏知道一些關於他的寶貝女兒的趣事,可是,還有機會嗎?
大悲是無聲,江橙朵終於可以體會。
暑假終於還是如期地來了,高一二班所有的同學沒有人能為這盼望的假期高興一點。
尤其是江橙朵。
雖然她沒有辦法相信班主任已經不再人間這個可怕的事實,可是她又不得不強迫自己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有幾次她睡覺的時候,仿佛可以看到班主任的笑臉,但是這笑臉實在太模糊,模糊到她剛想對他說些什麼,他就瞬間不見了。
江橙朵打翻了一切原來的計劃,一個暑假都待在家裏,出神或者發呆,第一次開始思考起原來以為遙不可及的生死問題,突然感受到生命的真實存在感,曾經她隻覺得自己生活在虛無縹緲裏,原來每個人必須要麵對的,不是生活的方式和意義,而是死亡。
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是什麼?雙眼一閉,停止呼吸?是意念的喪失?是到另外一個世界中去?沒有辦法想象,那麼,這短暫的生活中的所得所有,學習的智慧,積攢的經驗,處世的門道,所有的一切,都去了哪裏?
還有那些藏在心底始終不敢說出來的秘密呢?
江橙朵伸手摸到了電話,木然地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程小朗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聽不出什麼表情,隻有陌生的熟悉,熟悉的陌生。
“我小的時候,經常去媽媽的工廠裏玩,那時候我很孤獨,沒有朋友,也沒有玩具,工廠非常大,有很多花和草,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把那些狗尾草紮在一起,做小狗,小貓,可以陪伴我,有時侯會遇到媽媽的同事,她們有的人會逗逗我,有的則會露出可怕的表情嚇我,慢慢的,我變得害怕人,害怕那些讚美或者恐嚇,我發現了一個奇妙的地方,那個地方不象是在人間,有一座很高大的噴水池,水量非常多,噴出來的水可以形成彩虹,如果靠近一些,還會看到一些淡淡的薄霧籠罩在水上,很神奇——可是,真的有這個地方嗎?還是隻是我自己太無聊想象出來的呢?我不知道……有些事情,也許不知道的卻好,我經常反複做一個夢,夢到媽媽背著我,走在一個狹窄的小胡同裏,迎麵走過來一個乞丐,披頭散發張牙舞爪地向我們襲擊過來,媽媽抱著我來回躲殺,我清楚地看到他藏在鬥蓬裏的可怕的臉……我不知道這是個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故事,程小朗,你知道嗎?我們每個人都是害怕孤獨的,因為孤獨讓我們感覺無依無靠,而生命又總是那麼短暫,誰都不知道生命過後是不是我們必須要麵臨永無止境的孤獨?”江橙朵抱著電話,喃喃自語地說出了一串話,然後終於她再也忍不住,抱著電話狂哭了起來。
江橙朵沒有哭。
她沒有辦法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一個活生生的人,隻在瞬間,就已經變成過去式,再想見他,永遠不可能了?
她不能接受一個如此寬厚,仁慈,和藹的老師,竟然會被撞死在烈日下的街頭。
他再也聽不到女兒的哭聲了,他最害怕的,也是最心疼的女兒的哭聲,讓他總是忍不住提起,又忍不住疼惜的一切,全部與他劃清界限了,江橙朵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她難過失望的時候,他給過她那麼多的鼓勵和安慰,曾經對老師這個角色深惡痛絕的她,在張老師那裏重新點燃了希望,可這希望之火未免燒得過於短暫了些,如果有機會,江橙朵願意把自己心裏所有的枷鎖和困惑都講給張老師聽,可是,還有機會嗎?如果有機會,江橙朵願意也聽一聽張老師年輕時候的故事,可是,還有機會嗎?如果有機會,江橙朵願意從張老師那裏知道一些關於他的寶貝女兒的趣事,可是,還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