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失去意識的安才人，身子還在胡亂扭動，並蹬著腿。這樣隻會加重岸上人的負擔，眼看著就慢慢滑向水裏。
突然發現岸邊水中有一塊大石，頂上是平的，又像是石柱，雖不十分寬大，卻足夠站一兩個人的。岸邊的湖水被安才人撲騰得有些渾濁，那個立足點所在看起來大約半個人深，並不真切。不過也顧不上這許多了，唯一的機會就是現在。
安才人已經無法主動借力，眼下必須有人在水中給她一個支撐，才能盡快把她抬上去，她和腹中的孩子一刻也不能再耽擱。
我並不會水，在我朝，非雜耍表演或水軍官兵，旁人少有泅水之時。而官家女子，更是絕無可能涉及。此時腳下卻突然探到了支撐，腳下踩實心裏也便有了底，我伸手就去拉安才人。她已經停止了掙紮和扭動，拉過她並不費力。隻是她整個人全無反應，看起來極危險，似乎隨時都會失了氣息。
“小姐！你……”環佩是兩麵著急，一咬牙，“快把安才人弄上來，晚了就沒命了！”
一屍兩命的後果我不敢想，想把她托起來，但要抬離水中，她的身子比我想象中沉重得多。感覺水越來越冷，我也同樣不能耽擱，腳下踩穩，深吸一口氣，運了功夫全力拚上了勁——終究是有底子的，總比常人強些。
加之岸上的人都一齊盡了全力，一鼓作氣之下，幾乎一下子就把安才人拉上了岸。
然而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礙著她即將臨盆，我隻能施力在她的腰背部，岸上人又都在拽她的手臂，她那碩大沉重的肚子便拖了後腿，全部重量壓在了我並不慣用的左手上，很快便失去重心開始下墜。
眼看著強弩之末，誰都知道再而衰的道理，大家麵上都露出絕望的神色。就在此刻，突然有一股大力將安才人一把扯住，抬頭看，竟是文朗。
緊跟著“呼啦啦”來了不少人，太後忙道：“快！快！”
榮妃則喊著：“皇上小心！”
幾個內監很快便將安才人抬上岸，同時擋了文朗想再來拉我和睿蓉的意圖。
我這時想去幫睿蓉，才發覺自己已有些脫力，一遲疑的工夫，已有人拉了睿蓉上岸。
“小姐！小姐！”環佩急切地叫我，我看人越聚越多，自己這個樣子實在不成體統，於是也趕緊拉著她們爬了上去。
現場亂成一團，安才人毫無生氣地躺著，濕透的衣裙緊緊地貼在肚皮上，更凸顯出她身子的瘦弱和此刻的危在旦夕。睿蓉發髻散亂，全身顫抖，神誌不清地哭到力竭。我則濕了大半個身子，有些驚魂未定地勉強立在一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看著他重視的幾人都狼狽不堪，文朗心急又氣惱，想問個究竟。可惜誰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眾人麵麵相覷。
榮妃此時輕聲道：“皇上息怒，也不急在這一時，先讓她們回宮安頓了再說。”
我聽了趕緊開口：“安才人危險，要趕快請太醫！”
話說出來才發覺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榮妃也意識到安才人的危險：“快！都愣著幹什麼，把瑾嬪送回景和宮，安才人抬回永祥宮，快去宣太醫！”
榮妃吩咐完又看向太後，還是靜妃道：“太後先回去歇著吧，待查清了，咱們再去跟太後回稟。”
榮妃同樣附和著，太後滿麵焦急疑惑，點頭道：“哀家不妨事，你們快去，要好生照看她，千萬別讓皇子有了閃失。這可是弘元朝的第一個孩子，萬萬大意不得，有什麼事，速速來稟。”
皆應了，榮妃又請示文朗的意思：“皇上可要一同過去？總是要先換件衣裳。”
文朗應聲：“嗯，把太醫多叫幾個進來。”
已有內監宮女用軟轎抬了安才人走，景和宮的轎子也到了，環佩她們七手八腳地扶了睿蓉上轎，太後轉身離開。行禮過後，榮妃和洛貴人等人急匆匆地跟上文朗。靜妃清冷地看看我，沒說什麼。眾人見狀，也不敢多談論，隨即四散開去。
景和宮中同樣一片慌亂，我把環佩和桃雲都打發到睿蓉那邊幫忙，隻讓環鈴幫我換衣裳。過了一會兒，有外間伺候的小宮女進來，捧了一碗湯水：“娘娘，環佩姐姐吩咐熬的薑湯給娘娘祛寒，讓娘娘一定喝了。”
我點頭，接過來胡亂喝了幾口，很快身子便有了暖意，又趕緊朝常青閣過去。
在這邊照應的環佩見我來了，皺著眉頭迎出來：“小姐，你怎麼過來了？”
我對著環佩笑道：“我過來看看睿蓉，還要趕去永祥宮那邊。”
“小姐……”環佩不依，“你自己的身子從來都不在意，這才幾月天，你就往水裏去，還不說溺著怎麼辦，受了寒又要折騰上一陣子，總歸是你自己吃苦。”
我問道：“睿蓉怎麼樣？”
見我如此，環佩也是無奈：“嗆了些水，又著了涼有些發熱，不過不礙事，幾劑藥就能好。”
我放下心，打算進去，卻被環佩攔住：“受了不小的驚嚇，安神壓驚是最緊要的，還是不要去刺激她的好。”
我想想也對，隻好點頭：“雖說宣了太醫，恐怕一時半刻還不會到這邊來，你就先在這邊照應著，我去永祥宮看看。”
剛要走，我又回過身來問環佩：“安才人那兒，你覺得如何？”
“她的身孕是已足了月的，想保的話……”環佩想了一下，“孩子應該可以保得住。”
環佩的話說得有保留，我也沒再追問，帶上環鈴急匆匆地朝永祥宮去。
永祥宮中的氣氛有些緊張，我沒有乘轎，隻領著環鈴悄聲進來，倒也沒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文朗和榮妃靜妃都在，時不時地有下人來找榮妃回話。我立在殿門口時她也沒顧得上我，靜妃又是少有表情，倒是文朗見了示意我進去。
殿內人不多，我無論如何掩飾不過，幹脆大方地上前行禮。
起身後，我根本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道：“瑾嬪落水受了驚，沒什麼大礙，已經睡下了，臣妾安排好了就趕緊過來看看，不知道安才人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