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西雁話未說完,忽的兩名皂衣捕快飛奔而來,一名捕快焦急道:“捕頭,景府出大亂子了!”
鐵西雁問了兩句,臉色大變:“去景府!”
時隔一天,籠罩郾城的如煙霧氣淡了許多。在城南鬆林外的景府大宅,徐青妖首先看見了橫臥在天井裏的兩具年輕屍體,一具七竅流血,另一具滿身鮮血淋漓,而圍繞著屍體的是一群打扮妖豔的婦人。
一個頭戴雲鳳金釵的美婦尖聲吼道:“你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奪走了老爺的寵愛,還指使你那孽子毒死了我的苗兒,現在還恬不知恥的要同我分家,看我不撕爛你的臭嘴!”
另一個發髻被抓亂的年輕些的女子,杏眼圓瞪地掐腰叫罵:“你個老妖婦,你惡人先告狀,就是你買凶殺人,殺死了我的芒兒!老妖婦,我不光要錢,我還要你的命——”
以兩位婦人劃分的兩個陣營裏的人撕扯扭打在一起,方璋無奈道:“這兩人是景夫人華氏,小妾柳梅,兩人之子景苗和景芒在景二死後互下殺手,結果雙雙殞命。兩人下毒和買凶殺人的證據都已齊全。”
“唉,景二屍骨未寒,景家竟然淪落到骨肉相殘。兒子剛死,兩個當娘的不覺傷心卻為了爭奪家產而混戰,世態炎涼啊。方璋,派人將她們通通關起來,等到沒人再吵再鬧想明白是誰死了以後再放出來。”鐵西雁語氣中帶著些許憤怒。
“是。”方璋將打紅了眼的華氏和柳梅都押走了。
景府還有許多家丁丫鬟,此刻麵麵相覷,不知所措。須臾,一位身穿黃麻衣的老人蹣跚走出來,用兩塊白布蓋上了屍體,而後吃力地抱起一具往後院一步步挪去。似乎受到了老人的影響,兩名家丁追上來道:“貴叔,我們幫你吧。”
叫貴叔的老人點點頭,屍體交由家丁,他再回身去抱另一具屍體,又有其他家丁來幫忙。貴叔也不爭搶,任由別人抱運屍體,他則在旁邊為兩位景少爺整理衣冠。
但見老人白發蒼然,眼角似已濕潤。
徐青妖心頭一陣酸楚,鐵西雁凝視著黯然死寂的景府,沉沉一歎:“流魂香,葛青塵啊,你非得趕盡殺絕才肯罷休麼——”
方璋道:“當年有可能殺害葛青塵的五家,現如今就隻剩下一個白家了。”
鐵西雁視線收攏,鏗然道:“白家公子白雲鵬去年病死了,目前白家是由白老夫人主持大局,不過當年葛府慘劇發生之時,白雲鵬尚未成年,也是由白老夫人主事。所以白老夫人應該是凶手的最後一個目標了,同樣也是留給我們的最後一次機會。”
徐青妖跟著鐵西雁前往白家,倏然間脖後一癢,伸手一掏發現有一顆小鬆果。他環顧四周,在景府一株石榴樹和紅牆掩映中露出了一張小臉,徐青妖笑了,原來是唐星那小子。
徐青妖挨到紅牆下,唐星貓一樣無聲落下,手裏拿著一把亮堂堂的彈弓,不用多問,一定是唐星用彈弓將小鬆果射到自己脖子裏。徐青妖不禁笑道:“唐星,你又來搗什麼亂。”
唐星嘁了聲:“我哪裏搗亂了,我聽說景二和郭麻子都死了,現在郾城裏是人心惶惶,家家閉門不出,每個人都快嚇死了。我隻是好心來看看你這小子有沒有被嚇破膽。”
徐青妖又笑了,不知為何每次跟唐星交談總能令他心情變好,心神愉悅:“還好還好,我的膽子比較大,還沒有被嚇破。不過謝謝你對我的關心。”
唐星樣子有些不自然:“笨蛋才關心你,我隻是不想你突然死了,這樣我對你的救命大恩誰來替你報答,這樣的恩情可得慢慢地還。”
徐青妖聽出唐星是故意來氣自己,可偏偏自己就不怎麼生氣。他盯著唐星,唐星手裏還捏著兩個小鬆果,唐星努著嘴:“你看什麼呢?”
徐青妖一時沒答話,唐星歪頭瞧著,徐青妖突然抓住他的手:“你應該對郾城很熟悉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裏啊?”唐星不容分說被拉著跑出了景府。
徐青妖終於找到了昨夜迷霧中的那片樹林,重新來到了那座頹敗神秘的天廟,唐星得以喘息甩掉了徐青妖的手,臉不知生氣還是累得紅撲撲的,像是一個剛熟透的紅蘋果。
“你這大笨蛋,帶我來這破廟裏幹什麼?”唐星叱完,不知又想起何事,臉竟然又紅了三分,連耳根子都變紅了。幸虧徐青妖並未注意到唐星的異常,他隻是蹲在廟中央那個險些要了自己命的地洞旁,目光頡頏道:“唐星,這間古老天廟很有意思,它險些要了我的命。”
“啊,要了你的命?”唐星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也盯著看那個地洞裏的光景,毒蛇遊走或蟄伏不動,長矛閃爍著鋒利的光。
徐青妖嘴角掛著一抹獨特笑容,倔強自信還有一絲不可捉摸的感覺:“所以我想讓你幫我查查這座天廟的底細,它是何時何人修建,何時又被荒廢。”
唐星點點頭:“好……慢著,我為什麼要幫你啊,明明是我救了你的命,是你欠我的。”
徐青妖抓抓頭:“沒錯,是我欠你的,不過既然欠了也不在乎多欠一點,而且我們還是朋友,仗義出手也是應該的。”
唐星把嘴一抿,看似又不高興,可偏偏眉眼帶著笑意:“傻瓜才會跟你這個大笨蛋做朋友,不過看在以後還能騙你錢的份上,這回我就幫幫你好了。”
“好,多謝多謝。”徐青妖心滿意足。
“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去找那兩位隱世高人問一問,他們一定知曉。”唐星不等徐青妖多問一句,人已經燕子般縱身出了天廟,消失在樹林裏。
徐青妖搖頭:“唐星真奇怪,既然願意幫忙,還裝模作樣,扭扭捏捏的,這小子真讓人越來越搞不懂了。”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唐星開心地回來了,他用衣袖揩幹額上細汗:“有消息了,高人告訴我說天廟乃是製香世家葛家所建,廟中香火也一直由葛家人供奉,後來隨著葛家慘案發生,這座天廟便無人供養了,沒兩年就被廢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