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幹爹。”孩子們齊聲高呼。
老鬼目光掠過牆角的阿石，微微搖了搖頭，開門說：“好了，趕緊走吧。”
老鬼和襤褸男人離開，阿石沉默地站起來，麵無表情地凝視著被夜色吞噬的老鬼背影。
忽的虛掩的廟門一下子被推開，一個目光明亮的年輕男子踏進城隍廟。虎子過來擋在阿石身前，張開問：“你是誰？”
“我是衙門捕頭徐青妖，我要找老鬼，他在不在？”徐青妖環顧頹敗廟宇，卻看到了一窩像小豬崽一樣抱團的孩子們，徐青妖吃驚道：“城隍廟裏怎麼有這麼多小孩子？”
“不用你管。”虎子昂首挺胸，宛如保護其他孩子的勇士。
阿石倏然從虎子身後走出來，直麵徐青妖，喉嚨一動一動似乎用了好大力氣發聲：“你真是……捕頭？”
阿石聲音沙啞，徐青妖正納悶男孩的聲音為何這般苦澀，旁邊虎子好像更吃驚，他瞪圓了眼睛盯著阿石：“阿石，你，你說話了？你不是啞巴麼？”
阿石搖搖頭，望著徐青妖。徐青妖點頭：“我真是地佛縣捕頭，絕不騙你。”
阿石點頭，推開被風刮回的廟門，指著東南方向：“壞……人，帶走了……幹爹。”
“壞人？”徐青妖一愣，虎子將老鬼被叫走的事一說，徐青妖不解道：“阿石，你怎麼知道那個人是壞人？”
阿石眼神冰冷，嘴唇翕動：“他袖裏……藏著刀。”
徐青妖暗忖一聲不好，老鬼有危險。轉身正要去追，阿石拽住他袖子：“帶上……我，我知道……方向。”
徐青妖把阿石背上，朝著阿石所指的東南方狂追。背上的阿石輕飄飄的，宛如沒有重量。
離開城隍廟走了一刻鍾，老鬼猝然停下，注視著走前的襤褸男人。襤褸男人也停下腳步，冰冷雨珠濺落，打濕了他鬢角的淩亂頭發。他像是氣短一樣說話：“白舵主，你怎麼停下了，關舵主還在等你呢。”
老鬼姓白，但青幫沒人清楚他叫什麼。雨珠滾入老鬼眼中，他擦了擦眼：“差不多了，不用再演下去了。青幫沒事，關老九也沒受傷，而你壓根不是青幫的人，你詐我出來究竟有何目的？”
襤褸男人脅肩直了起來：“白舵主，你多心了，我怎麼敢騙你。”
老鬼譏諷地笑笑：“哼哼，關九興習慣別人管他叫關舵主，而我不喜歡，所以青幫裏根本沒人管我叫舵主。其次，雖然你穿的鶉衣百結，弄得蓬頭垢麵，但你那雙手太幹淨了，青幫的人沒有那麼漂亮的手，還用我再多講幾個理由嗎？”
襤褸男人背過身，再回身時臉上戴上了一張睚眥猙獰的魔鬼麵具，猶如瞬間由人變成了惡鬼。
魔臉人聲音低沉：“既然你早識破了，為什麼還跟我來。”
老鬼摘下酒葫蘆喝了兩口，雨水混入烈酒更增苦寒之味：“我隻是不願意那些孩子受到傷害，哪怕一丁點也不行，所以我才配合你演戲。”
魔臉人沉默片刻：“沒想到始終給人一副唯利小人姿態的老鬼竟然是外冷內熱的人，真可謂人心難測。”
老鬼大笑：“哈哈哈哈，人心若都表裏如一，世間何來的爾虞我詐，哪來的偽君子，我也不是好人，隻不過想求個心安而已。”
老鬼望著魔臉人：“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我想讓你離開地佛縣，離開慈州，去慈州以外的青幫堂舵。當然，我不會讓你白白離開，我給你三十兩銀子能夠讓你好吃好喝過幾年。”魔臉人說出了目的。
“為什麼讓我走？”
“這與你無關，你隻管拿錢走人就行。”魔臉人掏出一個銀包：“這是三十兩，現在你就離開地佛。”
老鬼目光投在銀包上，又回頭看看來時方向：“我還有一堆小孩要養，我能不能帶他們一起走？”
魔臉人搖頭：“來不及了，你必須馬上走。”
老鬼眼中流露出少有的堅定，咧咧嘴說：“如果我拒絕呢，你會怎麼樣？”
魔臉人歎息一聲：“我勸你乖乖聽話，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魔臉人袖口一翻，一柄短刀扣在手中。
老鬼眼皮突突跳了幾下：“我這把老骨頭多少年沒動彈了，今天看來是躲不過去了，好呀，那就比劃比劃。”
老鬼扔掉酒葫蘆，赤手空拳對峙魔臉人。魔臉人望著他，須臾收回短刀，同樣用雙拳迎戰。老鬼山羊胡抖動：“看拳！”
老鬼一招鯉魚躍龍門拳轟魔臉人麵門，魔臉人身法更快，不見肩動，人已經貼在老鬼身側一招簡單平凡的劈掌將老鬼打翻在地，老鬼肋骨劇痛，咬牙切齒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武功平平，不是我的對手。”魔臉人實話實說。
“那又如何！”老鬼舍盡全力揮出一式排山倒海，魔臉人目光如電，食指變幻用作判官筆點中了老鬼掌心，老鬼一身勁道全失，跪倒在地。
魔臉人翻出短刀：“老鬼，我沒時間跟你囉嗦了，你不走，就別怪我。”
老鬼悵然閉目，仿佛鬼門關已在眼前。
“叮！”的一聲，一塊石子擊中短刀，魔臉人驚愕回頭，三丈外健步如飛的徐青妖背著阿石正來到，剛剛就是徐青妖用阿石的石子激射而發。
阿石雙眼發紅，聲嘶力竭喊道：“幹……爹！”
老鬼聞聲睜眼，看見了徐青妖和阿石，再反應過來說話的是阿石，不由瞠目結舌：“阿石，你會講話？”
徐青妖把阿石放下，阿石投入老鬼懷裏，老鬼輕拍著阿石的背脊。徐青妖與魔臉人針鋒相對，魔臉人遇見徐青妖不知為何連退了三大步，站在一丈外對視徐青妖。
“你這個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的小賊，你想把老鬼擄到哪裏，還是就地殺人滅口！若我猜得沒錯，你就是黑竹樓的主人吧，盧烈虎，蔡環，黑俑蠡屍蟲這一係列連環陰謀都是你的傑作。你以為天衣無縫，殊不知天道昭昭，今天我便鎖你歸案。”徐青妖錚一聲拔劍出鞘，這把劍乃是老爹親手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