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的任何一部分都能變成殺人的利器,比任何匕首都鋒銳。”
“這是什麼特技?!”
亞裔男孩覺得不可置信,而另外一件不可置信的事情是——
“她是怎麼藏在那扇窗戶上麵的?一百多雙眼睛看著。”
光頭男子皺了皺眉:“那是傳說中的縮骨功。可以將身體拉長到無法想象的程度,而後折疊或彎曲,我猜她剛才是讓身體順著窗框與之完全重合在一起了。”
亞裔男孩似乎很有心給自己兩個耳光,確認這場行動不是發生在夢中:“我以為傳說隻是傳說而已,或者,根本算無稽之談。”
光頭男子的眼光投向死在迫擊武器後的四個人,臉色陰沉得猶如雷暴天氣:“那些人也許不這樣想。”
身為這場行動的總指揮,他無暇再談論傳說與現實,隨即扭身向大部隊奔去。手指塞進嘴裏發出長長的口哨,聲音尖銳得如同防空警報,這是事先商議好的指令——強攻,全體強攻。
所有掩護、殿後、埋伏的團隊全部動作起來,天空中的直升機也列出了攻擊隊形,包圍圈猶如天羅地網,本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原則,第一步就是對各個出口進行滅絕性的掃射,接著投放催淚彈。這一切迅速進行的同時,大家還是難免擔心樓上會再度出現像剛才那扇窗戶一樣凶險莫測的襲擊,就算直升機在那兒罩著,還是有人不時分出精力,仰頭望天。
那根防備的弦繃得如此之緊,殺氣如此之重,以至於有兩隻正在慢悠悠地飛過的鴿子在禪所上空都刹了一翅膀車,趕緊轉到其他地方溜達去了。
那兩隻鴿子漸漸變成空中的兩個白色小點。所有的出入口都被耐心地清理過了,沒有埋伏,也沒有機關。各個分隊正準備分批次進入,這時候有人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天空中忽然充滿了許許多多的白色小點,像大雪初降之時的景象,紛紛揚揚的白往下墜落,遮天蔽地,浩瀚無邊。
阿波羅馭日的神馬似乎忽然之間喝得有點兒高,便讓位給了風雪之神。在正午最熱一刻的阿姆斯特丹,世界變成一片素白,並且有冷冽的寒意伴隨,這方圓之地像突然進入了另一個季節。
連直升機的轟鳴和實體都被完全遮擋了,它們近距離盤旋所發出的驚人的噪聲似乎瞬間進入了另外的空間,遠遠的,遠遠的,遠得毫不真實。
盡管被包裹在重重的戰鬥服之下,卻有人忍不住打起了寒噤,更有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接那看起來十分真實的雪花。
但他所得到的隻是手腕上微微的一涼,些微錯愕過後,動脈血管悄無聲息地破裂,鮮血噴湧到其他人身上,起初是溫熱的,隨後就冰涼而黏稠。
雪花的涼意對每個人都很公平,隻要能夠接觸到細微裸露的皮膚。
在第一個死於雪花的人倒下之前,光頭男子已經發現了事情的蹊蹺,他伸手從背後摸出一把微型衝鋒槍,對著漫天飛舞的雪花給了一排精確的點射。
子彈在空中與許多銳利而堅硬的東西狹路相逢,那爆裂的脆響與硝煙的味道如此清晰真實,令所有人如夢初醒——這絕對不是冬玩飛雪的風雅時刻。反應過來的人抱著被愚弄的憤怒和迷惘,所有槍膛上指,頃刻之間將漫天的白色暗器打得七零八落。
但為時已晚,滿地死傷狼藉,殘肢四處,七零八落。對手隻出現了一人,其他的頭都沒露,就將這號稱超級精銳的雇傭兵隊伍打成了篩子。
亞裔男孩顯然被激怒了。
他從光頭男子手中奪過槍,以步話機指示直升機掩護,而後大步向禪所走去。他那雙執槍的手青筋暴起,力量感體現得淋漓盡致,就這麼身先士卒地闖入了禪所的大門,暴怒的命令在他身後回蕩:“跟著我,遇到活物一律格殺勿論!”
所有人都消失在了房子裏麵,光頭男子仍然紋絲不動,他抬起頭,看到第三樓第一個房間那空空蕩蕩的窗口,忽然出現了好幾張人的臉。
中年人飽經世故的臉,年輕人瘦弱溫存、嘴角還含著笑意的臉,陰沉不祥、冷冰冰、拒人千裏之外的臉,蒼白如雪癆病鬼一般的臉。
他們都在凝視著光頭男子。
房子裏久久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光頭男子倒吸了一口涼氣。
腳下好像被定住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禪所裏麵,幾十個全副武裝、全身心做好殺戮準備的職業軍人早已應該深入每個角落——那裏最多隻有七八百平方米的麵積。
但半小時緩緩過去了,裏麵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沒有死的聲音,也沒有生的聲音。
安靜得像無人呼吸的暗夜。
那四張臉仍然堆積在窗口。
光天化日之下,如同成了氣候的鬼魅,絲毫不畏懼人世的陽光。
光頭男子退了一步,奮力出手,那先前攻擊過愛神而未逮的明亮的武器劃過長空,帶著壯誌未酬的嘯叫,向那窗口撲去。
隻是在它到達之前,那些人似乎已經看夠了,他們在某一個時刻開始逐一離去,很慢,也很快,幻影一般地消失了。
那長長的、沒有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凝視,似乎隻是一個例行的儀式——為他們命中注定要麵對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