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胤祚問道:“你的身份,知道的人多嗎?”
陳拙猛地瞪大眼:“你什麼意思?”
胤祚淡淡道:“你說呢?”
誠郡王胤祉向來喜歡背後使絆子,這次下這麼大的代價來“抄家”,不僅會和他交惡,連康熙那兒都交代不過去——若沒有足夠的好處,他怎麼可能會冒這麼大的風險?
僅僅是證實“太子派人刺殺前太子”這一“事實”,有這麼大的利益嗎?自己和太子的恩怨他不是不知道,他怎麼就認定了康熙會因為這個廢了自己?胤礽害了他多少次呢?最後廢太子的理由卻是“賣官”二字。
最大的可能是胤祉早就知道陳拙的身份——康熙絕不會允許大清有一個和天地會“勾結”的太子。
陳拙身份的泄露,絕不是胤祉這邊的問題,因為胤祚身邊沒有任何人知道陳拙的真正身份,連胤禛和旺財,他都瞞得死死的,所以隻可能是陳拙自己泄露出去的。
胤祚將手上還帶著陳拙體溫的玉佩拋接兩下,收進懷裏,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陳拙下意識道:“你去哪兒?”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可惜收不回來,隻能冷著臉不吭氣。
躲躲藏藏的日子他不是沒過過,可是反差這麼的躲藏生活,讓他有些不適應——胤祚不再的時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安靜的可怕,還要時刻擔心會不會有人闖進來或直接衝進官差抓人,丫頭進來打掃時候,更要躲在床腳,大氣都不能出。
但是胤祚在的時候,有人侍候吃藥,有熱茶熱飯吃,更難得的是心中安定——便是藏在櫃子裏被人搜,也沒多少擔心。
胤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解決你的問題,我解決我的問題,如是而已。”
又道:“你安心呆著就是,放心,我不在時候,沒人能進的了太子府——除非皇阿瑪忽然心血來潮,要過來坐坐。”
陳拙皺眉道:“你就真不關心我為什麼要去殺瑜親王?”
胤祚笑笑,道:“陳壯士想殺的人,自然是該死的人。”
胤祚起身,旺財上前給他披上大氅,道:“爺,外麵飄著雪點兒,要不把兜帽扣上吧?”
胤祚搖頭:“不必。”
此刻他正需要有點涼沁沁的東西在臉上拍兩下。
對陳拙微微頷首,轉身出門。
陳拙抿唇,貼身靠在窗側的牆壁上,避開門口的位置,以免開門時被人無意識看見。
房間又剩了他一個,陳拙微微歎了口氣,一側頭,目光無意識的透過窗欞,落在走進風雪中的胤祚身上。
做了太子,內務府送來的東西,比先前還要精致幾分,因了解他的喜好,冬天的大氅,還是以白色居多。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陳拙原本最不看不慣的便是這等錦衣玉食的富貴子弟,但卻不得不承認,這身行頭穿在胤祚身上,真他娘的好看。
外麵飄著雪,隔著雪看人,仿佛像隔了一個世界般的遙遠,陳拙隻看得見他的背影,挺拔修長,那雪白的大氅隨著胤祚的腳步,在風中微微飄蕩,帶著一種閑適悠然的氣勢,仿佛這世上一切風風雨雨,都從未被他放在心上過一般。
外麵的車早已套好,旺財扶著胤祚上車,問道:“主子,去哪兒?”
“雍郡王府。”
“主子,雍郡王忙的很,這功夫在哪兒都不會在府裏啊!要不小的先派人去打聽一下?”
胤祚淡淡道:“他若不在,我就在他府上等他。走吧!”
旺財應一聲,正要吩咐外麵的車夫,忽然聽見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來人在車外下馬,恭聲道:“敢問太子殿下可在車內?”
胤祚掀開車簾,道:“怎麼了?”
外麵是穿著黃馬褂的禦前侍衛,半跪下來行禮,道:“萬歲爺召見。”
“知道了。”胤祚放下車簾,對旺財道:“我床下那個上鎖的紫檀木長匣子,你去把它拿來,我在這兒等你。有點沉,但是……你親自拿。”
“嗻。”
旺財應了一聲,跳下車迅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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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提著匣子一進南書房,便看見跪在地上的胤祉,胤祚掃了一眼便挪開了視線,解了大氅扔給一旁的宮女,笑道:“皇阿瑪,三哥這是怎麼了惹您生氣啊?”
“你說怎麼了?”康熙臉上難看的很,怒道:“你三哥蠢,你也陪著他胡鬧?太子府是什麼地方?若誰都能進去搜一把,咱們這大清江山還要不要了?”
胤祚嘖嘖道:“那可是皇阿瑪你自個兒下的旨,兒子受了委屈還沒來哭訴呢,皇阿瑪您就先倒打一耙!”
康熙好氣道:“那以後朕下旨,是不是要說,文武百官、王公貴族、除太子外都如何如何?你是大清太子,一國儲君!除了朕特指太子,什麼都管你不著,這個道理都不懂?”
胤祚看了胤祉一眼,聳聳肩道:“兒子是懂的啊,可是三哥不懂,我有什麼法子?”
拍拍手裏的匣子:“皇阿瑪,兒子給您帶了好東西來,咱們別管這糟心事了,去靶場試試如何?”
畢竟胤祚才是受委屈的一個,康熙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沒繼續罵下去,而是披了衣服起身出門,走到門口才道:“傳旨,三阿哥胤祉,無人臣之禮,對太子不敬,奪爵,去職,無召不得入宮。”
“皇阿瑪!”胤祉大驚失色,這個懲罰遠超他預想之外,忙匍匐向前,惶然解釋道:“皇阿瑪,皇阿瑪……兒子冤枉,兒子隻是破案心切,皇阿瑪,看在兒子一心為公的份上……”
康熙卻根本沒聽他說什麼,出門而去,胤祉膝行至門前,卻隻看見康熙和胤祉說笑著離開的背影,不甘的大叫兩聲:“皇阿瑪,皇阿瑪!”
一拳砸在門檻上:“皇阿瑪!皇阿瑪……”
他趕在胤祉之前入宮,在康熙麵前解釋訴說良久,康熙沉著臉一聲不吭,他還以為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誰知道竟是這個結局。
若是康熙在胤祚的巧言詭辯之下治罪於他也就算了,可是胤祚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他半句壞話,關於玉佩、關於刺客,康熙更是連問都沒問胤祚一句……
許久之後,胤祉頹然坐倒在地上,完了,全完了……他謹慎了半輩子,想著富貴險中求,大膽了這麼一次,就全完了……
這世上如有神醫,他真想問一聲,可有治父母偏心的靈丹妙藥……
靶場。
康熙站在胤祚三丈開外,看著胤祚趴在雪地上,用大氅將自己從頭到腳蓋住,又用白布將架在地上如同長火銃似得的東西蓋住,仿佛憑空從地上消失了似得。要不是康熙知道胤祚在那兒,隻怕從他身邊經過,也未必能注意到這地上趴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