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1 / 2)

應驗了“朝裏有人好做官”這句話,我還是跟上大林沾了一些光的。比如薛雨露,以我是個筆杆子為由,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讓我回報社上班。我回報社算什麼呢?我的人事關係已經空掛在那裏六七年了,工資也早已停發,我回去算正式工還是臨時工呀?薛雨露的言辭總是那麼含混不清,她說你先回來再說。

我見到薛雨露,她開口就給我說起了大林,說起和大林在一起時的滑稽事;大林打獵時,差一點將一個彎腰鋤地的婦女擊傷:子彈在婦女的發梢呼嘯而過,嚇得婦女癱軟在地,半個小時過去了,她還從地上爬不起來。大林打高爾夫球也挺有意思,他握球杆就像握钁把,死巴巴地攥著,怎麼教他他都不會。別人把球打到距離球洞一尺遠的地方,讓他把球撥進洞裏,他手腳笨拙,卻把球越撥越遠,惹得大家摟著肚子笑。不過,薛雨露蠻喜歡大林喝醉酒的神態:他的確有大將風度,不胡亂罵人,而且走路寧願扶著牆,也絕對不讓攙扶!薛雨露由此感歎這樣的好男人在這個世界上實屬鳳毛麟角,難怪那麼多的女孩子都喜歡大林。

薛雨露當然也渲染了她和大林的友誼,說他們現在是鐵哥們,成天在一塊兒玩。我這棵被棄扔的野草,之所以被她重新撿回籃子當做菜,還不是因為大林的麵子?大林曾經給她叮嚀過,讓她關照我,她當然也知道我和大林是堂兄弟,於是就大發慈悲,決定召我回來。報社原來是有點兒對我不公平,但不是她薛雨露的責任,而是孫禿子一手搗的鬼。孫禿子斜斜眼,歪歪心,就知道盯著女人的臀部看。薛雨露還煽動我,說我軟得像煮熟的麵條似的,不像個男子漢;我若有梁山泊某位英雄的氣概,早就捅了孫禿子五刀六刀了。孫社長牛什麼?他再牛,還能牛過殺豬刀?

我捂著嘴笑,說薛雨露你既然如此仇恨孫社長,當初為何不自己捅他幾刀呢?薛雨露說自己也是嘴上沒安門,瞎說罷了;生活中,能那麼輕易動刀子嗎?她弟弟就是教訓,過去喜歡舞槍弄棒,果然就從舞槍弄棒上栽倒——提起她的弟弟薛力含,薛雨露痛楚得幾乎不能言語:她盡管先發製人,寫了那麼一篇報道,但卻抵擋不住法律對他弟弟的追究。都怪他們一家人命不好,遇到了一個黑臉檢察官。當然項文化也太壞了,他僧麵不看,佛麵也不看,竟然為對方作證,眼睜睜地要讓她弟弟將牢底坐穿。薛雨露哭了。哭後又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說沒事沒事,薛力含保住了一條命,就是勝利。

薛雨露說到項文化,我心裏不禁顫栗了一下。若不是薛雨露提起項文化,我差一點把項文化給忘了。一晃幾年過去了,我好像從來沒有和項文化進行過聯絡,哪怕是通一次電話。我問薛雨露,項文化現在幹什麼?薛雨露扭嘴歪鼻,像中風似的,仿佛要從椅子上跌落下去。她問我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我說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薛雨露嘴角蕩漾起了忽隱忽現的笑意,她斷言報社把我開除這件事,刺激了我的大腦神經,導致我的神誌不清,竟然孤陋寡聞到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地步!

盡管薛雨露把我戲弄了一番,但我還是不知道項文化在幹什麼。我來薛雨露辦公室之前,路過我曾經辦公的地方,特意把頭探進去掃視了一眼。我看到我的辦公桌上已經坐上了人:一個黃發女孩,因為她正在低頭拿指甲刀修剪自己的手指。我並沒有看清楚黃發女孩真實的麵目,但卻發現項文化的辦公桌子空置在那兒。空置並不奇怪,因為項文化的桌前無人是慣有的事。隻是有點異樣的是,項文化的桌子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因為在過去,縱然項文化一月兩月不來,他的桌子都會被人擦得幹幹淨淨。項文化的桌子上哪怕有些許的灰塵,些許的灰塵一旦被薛雨露發現了,她就會站在門口大聲叫罵,罵得在屋子裏的每個人,臉都滾燙得如同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