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圓圓是哪天死亡的,我並不清楚。我之所以知道她已經離開了人世,原因在於拉茲在追著我索要康圓圓的遺囑。拉茲的眼睛上多了一道黑眼圈,像是塗抹上去的。他約我去阿裏巴巴喝茶,說有些事情得和我聊聊。
拉茲曾經是阿裏巴巴的服務生,工作就是伺候客人,但這回他卻成了客人,成了被伺候的對象。拉茲也確實擺出了客人的架勢,他兩腿擱置在茶幾上,吆五喝六,唾沫星噴濺,把那個為我們服務的小夥子罵得腳下亂了方寸。
我進了包間剛剛坐下,拉茲就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證書,翻開來,鋪在了我的麵前。我對著證書裏麵的字瞅了瞅,才弄明白這是他和康圓圓的結婚證。奇怪的是,結婚證書上的日期,恰恰就是康圓圓去世的那一天。
拉茲訓斥了一通在茶幾上不小心灑了一滴水的服務生,然後命令他滾出去。服務生出去後,拉茲就掉回頭問我看清楚證書上麵的字沒有?我說看清楚了。拉茲便問我搞清楚他和康圓圓的關係沒有?我說搞清楚了。拉茲問我搞清楚之後,知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搖頭,說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拉茲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說我在揣著明白裝糊塗。接著卻又降低了音調,問如果我的愛人——當然我沒有愛人,這是假如——死了,她的遺囑該掌握在誰的手裏?我問他憑什麼說我拿了康圓圓的遺囑?拉茲說他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況且當時康圓圓把遺囑交給我時,病房裏還有其他人;這些人既長著眼睛,又長著嘴巴,他能不知道嗎?拉茲以一種威脅的語調說,如果我把遺囑交出來,他還把我認作大哥;如果我不交出來的話,那就對不起了,有什麼後果就由我自己承擔吧。
我說拉茲你能不能以一種平和的語氣說話;我說你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你威脅誰呀?我說既然你和康圓圓已經成為了合法夫妻,那我就實話實說吧,遺囑並不在我手裏,我把它交給了薛雨露;康圓圓的遺囑是寫給民政部門的,她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的房產變成現金,從而建起一所或兩所兒童福利院。
拉茲說建不建兒童福利院得經過他的同意,他是康圓圓的丈夫,房子是他們夫妻的共有財產,不能由康圓圓一個人說了算。我說我管不了那麼多,我把遺囑交給薛雨露,隻不過是遵照康圓圓的意思;你若想得到這份遺囑,就去找薛雨露吧。
拉茲就罵起了薛雨露,說遺囑在誰的手裏他都放心,惟獨在薛雨露的手裏他卻放心不下;薛雨露可不是一般地貪婪,她的貪得無厭他早就領教過了。想當初薛雨露做他的朋友,讓他為她提供性服務,可她卻在付賬上斤斤計較;他們分手說起來有點兒可笑,竟然緣於購買一件羊毛衫——晚上薛雨露甜言蜜語,主動說給他買一件新西蘭進口的羊毛衫,但第二天就變了卦,矢口否認自己曾說過給拉茲買羊毛衫的話——拉茲於是就拎著包從她家走了出來。其實在此之前拉茲根本沒有和任何女人有過肉體上的接觸,他的清白因為薛雨露而改變。
從我和拉茲見麵後的第三天起,我的手機總是響個不停,平均半個小時接一個,讓我不勝其煩。給我打電話的當然是拉茲和薛雨露。拉茲說薛雨露不承認我把康圓圓的遺囑交給了她,還對他破口大罵,他真想一把捏住薛雨露的脖子,把她掐死。令拉茲驚訝的是,他到康圓圓的房舍去查看,結果是兩處住房都出現了異常:單元房裏已經有人在租住,而老房子正被一群人拆卸!拉茲問租住的房客,誰是房屋的主人?房客回答是薛力含——據說薛力含得了重病,他正在保外就醫——薛力含是薛雨露的弟弟,他擁有房子的鑰匙,不是他姐薛雨露給的又是誰給的?拉茲認定薛雨露想侵吞康圓圓的遺產,於是他就去了房管局申訴,但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房管局的人查了查備案登記,結果房產所有人並非康圓圓,而是薛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