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章(1 / 2)

過了一個春節,再過了一個春節,撒可魯有一部分人就開始四處借錢了:有的人輸光了錢,孩子的學費都交不起了;有的人大手大腳,有錢時胡亂揮霍,到現在竟然沒錢買米麵了;有的人盡管一分一粒地克扣,但經不起家裏某個人大病一場。總之,撒可魯公園裏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住戶,經濟上都開始捉襟見肘起來。

撒可魯公園也越來越顯示出破敗的跡象:院子裏雜草叢生,湖水臭得家家戶戶不敢開窗戶,到處都堆積著垃圾,路燈沒有一盞還在亮著,路麵坑坑窪窪。惟一興旺的是蚊蠅,它們似乎在載歌載舞,縱情歡唱,歡呼撒可魯成為了它們的領地。撒可魯裏飛翔著一種秘魯黑蚊,這在別處很難看到;它們黑得發亮,腿特別長,在人身上叮一下,被叮的人立刻會腫起一個乒乓球般的大包;有個六個月大的嬰兒,竟然被蚊子一口叮死了。撒可魯人人自危,有的婦女出門竟然蒙上了麵紗。

牆裏牆外兩重天。與撒可魯裏麵的日漸荒蕪相比,撒可魯外麵卻是一片繁榮。短短數年,這裏儼然發展成了一個小城鎮。白天的小街道一片雜亂,賣西瓜的,賣蔬菜的,賣鞋賣襪的,把窄窄的道路擠得水泄不通,吆喝聲此起彼伏;到了夜裏,小商小販們悄然退場,各種各樣的轎車又會在路上停滿長長的兩行。和栓虎描述得差不多,他開辦的娛樂城果然紅火:燈光璀璨,人聲鼎沸,音樂聲叫喊聲震耳欲聾。那些闊綽的有錢人,紮著領帶夾著皮包,在這裏來來往往:他們要麼在娛樂的包間裏一醉方休,要麼挽著小姐的胳膊,用小車把小姐接走。

撒可魯在開陽的名氣越來越大,連蹬三輪車的都知道這裏的小姐漂亮。在酒桌上,喝完酒去撒可魯,已經成為眾多宴請者的口頭禪;熟人見了麵的問候語,也常常是“最近撒可魯嗎”?撒可魯已經成為幹那種事情的代名詞。

栓虎把我叫回撒可魯,領著我在他的娛樂城裏轉了一圈,當然也給我安排了小姐。我和那個胖乎乎的小姐玩著玩著就失去了興致,因為她身上的狐臭我實在無法忍受;不,如果單單是狐臭就好了,問題在於她在自己的肉身上噴灑了大量的香水,結果導致狐臭和香水的味道混雜,令人幾乎窒息。

從包間裏出來,栓虎問我怎麼樣?我說很好。栓虎就坐在他裝修得皇宮一般豪華的辦公室裏開始了自我吹噓;他說每個小姐他都品嚐過,她們是甜是辣他誰都清楚——並非他淫蕩,而是他必須為顧客負責;小姐們的外觀是靠不住的,飯菜香不香隻有親自吃一口才能知道,席夢思床軟不軟隻有親自睡一夜才會明白——他淘汰了不少劣質小姐,留下的全是優質品種,這也是他的生意比別人紅火的一個主要原因。

栓虎的電話響個不停,他要麼接了,簡短地來一句我忙著呢;要麼幹脆不接,任憑電話一個勁兒地叫喚。他支走了為他服務的小姐,插了門閂,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聽了他的一番話,我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叫我回來,僅僅是要我為他寫一份材料。當然,材料不白寫,寫一份材料,可以免費玩三個小姐。

我問寫什麼材料?栓虎說他去年獲得了一串串的榮譽,什麼優秀企業家,什麼創業明星等等。當然,他的目標是縣政協委員,然後是市政協委員,再然後是省政協委員,嘿嘿嘿,最高理想還用猜嗎?那就是到人民大會堂去參加全國的政協會議。按他現在的貢獻,當個市政協委員綽綽有餘,但縣政協也好,市政協也罷,都由一群老頑固把持,他們看不慣他,甚至鄙視他,搞得他隻能在政協的門外徘徊。最致命的是,這些老頑固刀槍不入,請客請不動,送禮被退回,令他無比頭疼。就在這時,有高人指點他,說是應該雇人寫一份像樣的書麵材料,渲染他如何如何先進和優秀,並列舉他資助失學兒童和關心孤寡老人的事例——盡管這些事情他還沒有做,但他近期將迅速采取行動——材料拿到報上去發表,用於轟炸那些老頑固們鏽蝕的腦袋。材料發表一次不行就發表兩次,兩次不行就發表三次……反正他有的是錢,不信就攻不破政協的堡壘。寫材料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卻也把他難住了。他苦思冥想了幾天,腦子裏才蹦出了我:我這顆無用的黑豆,突然變成了金貴的珍珠,一下子使他的心裏雲開霧散。

我保持沉默,沒有說給他寫,也沒有說不給他寫。我隻是後悔自己剛才和那個胖小姐幹了那個事情,那個事情仿佛一把鐵鏈,已經拴住了我的手腳。但栓虎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我臉部表情的變化,他盡管誇誇其談著。栓虎說他可抓住了張暑天的把柄,抓住他的把柄,就像得到了一個百寶箱,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具體說,就是張暑天那個老色鬼,一點腦子都沒有,北溝煤礦的礦長許源源邀請他到撒可魯的娛樂城玩,沒想到他真的來了;許源源給他設了個圈套,他卻真的閉著眼睛往裏鑽。他來了,栓虎自然是鞍前馬後地伺候,極盡所能地獻殷勤,把他拍得樂嗬嗬的。最好的包間,最好的小姐,最好的煙茶……連衛生紙都是最高檔的。但令那個老狐狸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房間裏早已給他偷偷地安裝了攝像頭,於是可以想象,老狐狸的一切醜態,都被攝像機抓拍到。攝像製作成了光盤,現在成了栓虎的娛樂片——栓虎要放給我看,卻被我製止了——栓虎嘲笑老狐狸雞雞又短又軟,床上的功夫很一般,折騰了好半天,才把自己那玩意兒勉強地喂進小姐的肉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