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稍大一些的人都曾親曆或聞知許多老虎的故事。20世紀三四十年代，開善一帶，每年秋冬之際都有虎過境，當地民諺說：“老虎走熟路。”虎的出現簡直可以預期。狗的反應更為異常，它們蜷縮在門洞裏低低哀鳴。虎闖入村莊也是常事，甚至有和人麵麵相覷的。我聽說一個發生在弋口的真實故事：有天晚上，一位農婦在天井前洗衣服。天很黑，壁柱上掛著鬆明的火把照明。她猛一抬頭，發現一隻老虎無聲無息蹲在眼前，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舉起火把驅虎。火燒著了老虎的胡須。老虎居然跑了。
然而，今天的老虎已經非常罕見。春節時，我去了一趟梅口鄉的茜元，一個大山間的村莊。我打聽有誰見過老虎。村書記約四十歲，卻是有二十年獵齡的老獵人。他說：“沒有老虎了。我一次也沒碰上過，也沒聽說哪個打獵的見過。有人說見到老虎的糞便啦，毛發啦，那就說不清楚了……”
如今沒有了虎患。
虎患奇談
有一種令人驚訝的理論認為，虎患並非天災，而是人禍。這些人堅信虎能分辨好人壞人，也能體會德政虐政。沈約細心地記下了數十個白虎出現的年頭，以為祥瑞。他說：“王者不暴虐，則白虎仁，不害物。”白虎是滿五百歲的虎，能明白事理。《異苑》說扶南王範尋養了五六頭老虎，複雜的爭訟就交虎審判：老虎不吃便說明你有道理，若老虎吃了，便是該吃，也省得另外想辦法懲罰。虎判很可怕。當然，我們可以安慰說，老虎當政還不是最壞的情形，至少孔子不會再發“苛政猛於虎”的議論了。
東漢的官員最迷信。南郡虎狼多暴，新任太守法雄上任，命令毀去所有陷阱機關，不得妄捕。他說：“虎狼之在山林，猶人之居住城市。上古三代，沒有聽說猛獸擾民。正確的做法是行仁政，澤及走獸。”他這一套，居然也生效，虎患銳減。劉昆守弘農，《後漢書》說他“為政三年，仁化大行，虎皆負子渡河”。光武帝聽說了，特地召見，問他行了什麼德政感動老虎渡河。劉昆輕描淡寫說：“不過偶然罷了。”左右都笑他質樸木訥，不懂趁機吹噓。光武帝說：“這才是長者之言啊！”讓人書之於史冊。
看來，官府腐敗，老百姓要受到雙重迫害，不但貪官汙吏食人，還有猛獸食人。
老虎要吃人，是自然之理，有人卻從中讀出了社會政治係統的毛病，說人類活動招致了虎患。這種觀點到清代還有回響。《閱微草堂筆記》借虎神之口說：“虎不食人，惟（唯）食禽獸。”他說天良尚存的人頭頂有靈光，虎見之即避；喪盡天良的人頭頂靈光全息，與禽獸無異，老虎才會吃他。紀昀在說寓言，然而他暴露了該理論的荒謬：如果虎是有智慧的，那些慘遭虎害的死難者非但不能得到人們的同情，還要被辱為禽獸。豈不等於被虎再吃了一次？
年紀稍大一些的人都曾親曆或聞知許多老虎的故事。20世紀三四十年代，開善一帶，每年秋冬之際都有虎過境，當地民諺說：“老虎走熟路。”虎的出現簡直可以預期。狗的反應更為異常，它們蜷縮在門洞裏低低哀鳴。虎闖入村莊也是常事，甚至有和人麵麵相覷的。我聽說一個發生在弋口的真實故事：有天晚上，一位農婦在天井前洗衣服。天很黑，壁柱上掛著鬆明的火把照明。她猛一抬頭，發現一隻老虎無聲無息蹲在眼前，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舉起火把驅虎。火燒著了老虎的胡須。老虎居然跑了。
然而，今天的老虎已經非常罕見。春節時，我去了一趟梅口鄉的茜元，一個大山間的村莊。我打聽有誰見過老虎。村書記約四十歲，卻是有二十年獵齡的老獵人。他說：“沒有老虎了。我一次也沒碰上過，也沒聽說哪個打獵的見過。有人說見到老虎的糞便啦，毛發啦，那就說不清楚了……”
如今沒有了虎患。
虎患奇談
有一種令人驚訝的理論認為，虎患並非天災，而是人禍。這些人堅信虎能分辨好人壞人，也能體會德政虐政。沈約細心地記下了數十個白虎出現的年頭，以為祥瑞。他說：“王者不暴虐，則白虎仁，不害物。”白虎是滿五百歲的虎，能明白事理。《異苑》說扶南王範尋養了五六頭老虎，複雜的爭訟就交虎審判：老虎不吃便說明你有道理，若老虎吃了，便是該吃，也省得另外想辦法懲罰。虎判很可怕。當然，我們可以安慰說，老虎當政還不是最壞的情形，至少孔子不會再發“苛政猛於虎”的議論了。
東漢的官員最迷信。南郡虎狼多暴，新任太守法雄上任，命令毀去所有陷阱機關，不得妄捕。他說：“虎狼之在山林，猶人之居住城市。上古三代，沒有聽說猛獸擾民。正確的做法是行仁政，澤及走獸。”他這一套，居然也生效，虎患銳減。劉昆守弘農，《後漢書》說他“為政三年，仁化大行，虎皆負子渡河”。光武帝聽說了，特地召見，問他行了什麼德政感動老虎渡河。劉昆輕描淡寫說：“不過偶然罷了。”左右都笑他質樸木訥，不懂趁機吹噓。光武帝說：“這才是長者之言啊！”讓人書之於史冊。
看來，官府腐敗，老百姓要受到雙重迫害，不但貪官汙吏食人，還有猛獸食人。
老虎要吃人，是自然之理，有人卻從中讀出了社會政治係統的毛病，說人類活動招致了虎患。這種觀點到清代還有回響。《閱微草堂筆記》借虎神之口說：“虎不食人，惟（唯）食禽獸。”他說天良尚存的人頭頂有靈光，虎見之即避；喪盡天良的人頭頂靈光全息，與禽獸無異，老虎才會吃他。紀昀在說寓言，然而他暴露了該理論的荒謬：如果虎是有智慧的，那些慘遭虎害的死難者非但不能得到人們的同情，還要被辱為禽獸。豈不等於被虎再吃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