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為什麼叫,作家為什麼抄(1 / 3)

最近在課堂上給大三的學生解剖經濟學案例,我試著讓他們用經濟學原理來理解這一抄襲行為。不料我的學生們都甚感驚訝,他們說即便抄襲,也不能抄名人的呀。名人的作品讀過的讀者多,最容易被人識破,顯然是她低估了信息市場而忽略了風險規避。我告訴這些青春的臉龐,其實人們都高估了這位抄襲者,為什麼高估了她,是因為我們犯了一種認識邏輯上的“後此謬誤”。我們總認為作協會員是作家,作協主席是當然的作家,是作家中的首長。這樣的作家之首肯定是這個區域最高文學水平的人,雖比不上我們中學課本裏學過的高玉寶、劉白羽,但也一定是一位飽讀之士。她不至於連馮其庸、李銀河、林語堂也不知道吧?可是,作協主席的可憐也就在此,在我的工作經驗裏,每一天都在推翻著我多年形成的認知基礎。體製內的作家,或作協主席不知道李銀河根本算不了什麼。因為人家是寫政策文學的,也就是根據報紙的頭版頭條寫抒情文章,你見過哪家正統報紙的頭版頭條登載和介紹過李銀河呢?

或許她更沒有必要知道誰是馮其庸、誰是林語堂,還有搞理論的謝明順。作為她來說,開會時能講出人民作家趙樹理、魏巍、臧克家也就已經是學富五車了,與其講什麼陳寅恪、穆旦、張郎郎,她會仰著脖子嘲笑你“太偏激”了。所以,在她的眼裏,李銀河、馮其庸,林語堂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無名作者,這些人的習作,我作協主席拿來一用應該是你的榮幸。你還叫什麼屈?清代大學士汪由敦、於敏中的吟詠之作,還不都要署上乾隆爺的名。再說了,作協主席是有行政級別的,一個處級幹部又怎能自己親自動手寫作。現在連科長、鄉長都有人代筆寫材料、寫文章,何況一個地級市的作協掌門人。人家已經夠自覺了,沒有給作協辦公室的人添麻煩,不就是借用了一些現成的她認為“無名小卒”的文章,你們就吵成這個樣。現在的領導講話和公文材料基本都是互相傳抄的,你見過有誰追究過什麼版權問題。隻是鄧小平早就知道此事,講話基本不用秘書的材料,他還勸當時的省委書記們也別用。

本人愚鈍,但生來好學,不恥下問。本來是利用各種機會求知,可常常使人尷尬。一次與一科技局長同席吃飯,順便與其談起霍金,我說他的《時間簡史》讓我讀得很費力。此公說:“我在科技局已執掌十年多,哪個處室、下屬單位也沒有這個人啊。”聞此,我忙說是我記錯了。另一次與一文物局長請教關於羅哲文的問題,他想了想說:“你記錯了吧,過去我單位的那個電工叫羅德文,早就不幹了,自己開了個五交化門店。”聞此,我啞口無言。一次與幾個文化局長同機去深圳,途中要飛行三個小時,坐我旁邊的是一位哲學係畢業的局長,就此向他請教關於阿奎那和奧古斯汀的問題,他說他那個年代不學這幾個“蘇聯人”。我明白了,於是轉移話題想與其談談我們的同行局長龍應台,他說:“不是龍應台,是祝英台,是一個深刻的悲劇啊。”聞此,我隻是點頭稱是。無獨有偶,一次與一位大學校長同在候會室候會,因準備參加的議題是關於高校學生秩序的問題,我就順便向他說起蔡元培。這位老兄出語驚人:“什麼蔡元培,我與你嫂子才是原配。”此語令我目瞪口呆。後來,一位長兄告訴我,這些小官員都不是專業出身,他們隻是管理者,不要請教他們專業知識。因此,我似有所悟。但後來,我還是很敬仰專業機構的“首長”,遇到社科院長願向其請教關於馬克斯·韋伯的問題,遇到農科院長願向其請教關於哈丁、袁隆平等人的問題。但每一次請教的機會大都會讓你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