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遠從包裏掏出一個紙袋,推到方燈麵前,“這隻是份小小的見麵禮,還請笑納。隻要你願意,我們都可以談。”
方燈取出紙袋裏的東西,看了好一會兒,才感慨道:“你和傅七都一樣,你們做慣了商人,而且很成功,就以為什麼都可以買賣,什麼都有條件可談。一寸光陰一寸金,你給我一寸金,我賣你一寸光陰,價格合適,一生都可以賣給你們,是這樣嗎?”
“我也知道這些遠遠不夠,這隻不過是想給方小姐提個醒,你對他掏心掏肺,他能回報你同等,哪怕是一半的感情嗎?他對你的信任有幾分?”向遠看著方燈站起來招呼服務員買單,也不著急,仍在攪著她那杯水,說道:“我當然是個生意人,但是說不定有一天方小姐會覺得,談生意遠比談感情有意義。假如你要換個買主,不如先考慮考慮我。我可以保證,我開的價碼永遠比別家要更……有用。”
傅鏡殊打開酒店的房門,看到外麵站著的人是方燈,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來了?我以為你還生著氣。”他側身讓她入內,對著她的背影笑著道,“那天我情緒不好,算我的錯,我說對不起。”
傅七這個人,平日待人接物麵子上一貫和顏悅色,給人如春風細雨之感,但骨子裏其實極清高要強,他認定的事鮮少動搖,也難得低頭,即使在方燈的麵前他也沒認過幾次錯。這次如此服軟,一來看她主動肯來找他,心中高興,再則也不願與她繼續僵持下去了。
他給方燈倒了杯水,恰是她最喜歡的熱度,正想遞過去,兩人好如往常爭吵那樣一笑釋心結,方燈卻在這時忽然轉身,將一疊東西扔到了他的麵前。
“這就是你能使出來的伎倆?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扔過來的氣力不小,傅鏡殊手裏的水險些潑出,他抓住那個紙袋,坐到另一側的沙發上,收起僵住的笑容。
“你別急,先喝口水,要不就涼了。”
他緩緩地將紙袋裏的東西倒在酒店的茶幾上,又拿起其中一個小東西饒有興味地放到眼前細看。
“你有什麼好說的?”方燈冷冷地說道。
傅鏡殊也不爭辯,“你想聽我說什麼?”
“竊聽器,複製的SIM卡……該拆的郵件你們也拆了,陸一家上次失竊也不是一般的小賊幹的吧。也難怪你留著崔敏行,這樣下作的事你也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傅鏡殊淡淡地說完,將東西重新放回了紙袋裏,“我說過這件事你不要管。”
方燈眼裏流露出難過的神情,“你想讓我別管,為什麼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把事情交給崔敏行去辦?要是你沒有把我扯進來,我也沒有親手從陸一手裏拿到你想要的東西,那麼你怎麼做都行。可是現在你東西到手了,連經手的人也不肯放過,傅七,做事要留餘地!”
“你是介意我做事的方式,還是在乎那個人?”傅鏡殊說,“我做錯了什麼?陸一和別的人又有什麼不同,他對你就這麼重要?”
“我說過很多遍,東西我已經交給你了,他已經完全和這件事沒有關係。你不肯放過,是不是要他死你才放心?”
傅鏡殊抓著方燈的手,試圖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好好說話,卻被方燈用力地揮開。在兩人的動作下,茶幾動了動,上麵的杯子被打翻,水流淌了一地。
傅鏡殊聽著水滴沒入地毯上的細微聲響,麵無表情地說道:“假如我真要那麼做,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方燈氣極,聲音都哽咽了,“好,你什麼都做得到。你別忘了,我才是對你的身世最了解的人,我也知道你的秘密,你第一個不能放過的人應該是我!”
“你拿自己和他比?”
“我們都是人,有什麼不同,人活著就不會可靠。”
“我連你都不肯放過。在你心裏,我已經成這樣一個人了?”
方燈深呼吸了幾口氣,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這樣好嗎?我讓陸一離開,我也和他一塊走,去到一個遠離你,、讓你覺得安全的地方,再也不回來。我用下半輩子保證他不會對你造成一絲一毫的危險,這樣你放心了吧。”
“你跟他走?”傅鏡殊仿佛從來沒有想過方燈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答,良久才駭然地笑道,“就為了那個姓陸的?他值得你這樣?”
方燈又哭又笑,“有什麼不值得,我難道又值得更好的?最起碼他是個好人,他在乎我,這對我來說就夠了。”
“他當然是個好人。”傅鏡殊臉上寫滿諷刺,“我隻是很好奇,要是有一天這個好人知道他父親為什麼會收養你,又為什麼丟了性命的時候,他還會不會那麼在乎你,覺得什麼都值得?”
方燈臉色瞬間煞白,眼淚半幹在腮邊,她慢慢坐到他的身邊,輕聲說:“我也很想知道,當鄭太太準備放心把整個傅家交給你之前,忽然發現她的好孫子原來不是傅家的種,她臉上該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你拿這個要挾我?”傅鏡殊怒極反笑,“方燈,你不要逼我。”
方燈也擠出了一個笑容,“你也是一樣。”
他們沉默了許久,寂靜中仿佛隻聽到對方的呼吸聲,還有心跳,在過去漫長的歲月裏,他們曾經以為自己和對方的心跳都是一樣的。
方燈有些失神,“真沒有想到,我們的十幾年,就換來了今天?”
傅鏡殊卻冷冷地接過話,“其實我早該想到了,就從你見向遠的那一刻起。”
方燈一驚,很快這驚訝就變作苦笑。她到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向遠是那樣成竹在胸,即使從方燈這裏什麼都沒得到,向遠還是會贏下這一局,因為她了解她的對手,傅七行事謹慎,卻十分多疑。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連她都不信了?
“你對他掏心掏肺,他對你的信任又有幾分?”方燈想起了向遠最後說的話。她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眼光打量著身邊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人,她都快不認得他了,他眼裏倒映出的她也同樣麵目全非。
方燈怔怔地說:“傅七,我們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