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接下來,有諸多細節需要緊急商議。
朱曼玉坐在客廳裏那條灰舊的布藝沙發上,盯著麵前沒打開的電視機,神情有些發愣。她對坐在椅子上的馮凱旋說,兒子這要求,其實也正常,這說明他需要溫暖,考試越累,成績越滑坡,同學間競爭越激烈,他越需要溫暖,你給過他多少溫暖?所以,從現在起,你跟我配合好,給他溫暖,家的溫暖,也就一年。
這樣的說法,讓她自己心頭一酸,淚水差點奪眶而出。
她說,最後這一年,哪怕難受死了你,委屈死了你,你也得給我頂住。過了這一年,他18歲了,去讀大學了,就一天天離我們遠了,而現在是他成年前最後還能與我們守在一起的時間。過了這段時間,以後哪怕他還願意跟我們一起住,我們也已經掰了,再也沒有這個時機了,你說一凡可憐不可憐?你說你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是這樣的嗎?你以前給過他溫暖嗎?你知道他在想什麼嗎?你自己在外麵玩自己的,回家整天捧著個手機,你知道他需要溫暖嗎?
對兒子的憐憫和對老公的抱怨,這雙重情緒讓她在飛快地失控。
馮凱旋坐在那兒,怕她這樣抱怨下去,能抱怨到天亮。
他心想,你說兒子可憐,我也有感覺啊;你說兒子需要溫暖,我完全同意。你讓我做,我就做唄;你讓我現在補還給他什麼,我就補唄。你動不動又上來訓我一頓,你以為你是我領導啊?你以為你十全十美啊?
而在她眼裏,他側著臉看著牆角、沒立馬回應她情緒的樣子,依然是長不大的傻樣,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
於是,她對他做了如下要求:
1. “書香雅苑”出租房的兩居室,兒子一間,我們一間。進了我們的門,你睡沙發還是打地鋪還是睡床腳,對我都無足輕重。重要的是,出了我們的門,你就給我拿出點狀態,給我演好,站好最後一班崗。
2. 在兒子麵前,我說話的時候,你少開口,省得我跟你吵。
3. 如果我們吵,那就比讓他住到校外還糟糕。影響了他學習的氛圍不說,假如讓他瞧出了我們的破綻,亂了他的心情,那我去死的心都會有,所以也別讓我跟你吵,寧願你每天晚上加班,晚點回來,回來隻是睡一覺。
4. 說到睡一覺,就隻是睡覺,不許“犯規”。沒那個感情了,沒什麼意思的,人不是動物。再說,兒子也大了,那麼小的房子,他青春期了。
5. 住回到一起的唯一目的,是開導兒子,讓兒子鼓起勁頭,在最後一年的時間裏以最好的心情衝刺,考上好學校。所以如果你也想開導兒子的話,請你先做好功課,把與高考相關的各類招生計劃、方式、時間點、專業信息細細地摸一遍。說實話,如今這類信息的繁雜度不亞於一門大人的專業課,否則別瞎說一氣,搞混思維。
對朱曼玉這5點要求,馮凱旋點頭以示同意,但他提出針鋒相對的兩點要求:
1. 你要開導兒子可以,若你以你平時說話的方式,尤其是平時對我說話的這種強勢方式開導他,那我勸你慎行,因為有可能像我搬出去一樣,讓他離你更遠。我把話擱這兒,不信,以後比照。
2. 你讓我給他溫暖沒錯,我承認給他不夠多,我會賠他的,但給別人溫暖的人他自己也需要暖能源,所以希望你以後對我別話中帶刺,那樣的是負能量,敗壞情緒,消耗暖能。因此,至少在場麵上你給我點麵子,就算向你借點溫暖,你說得沒錯,對兒子、你、我來說,這是還能在一起的最後一年。
對於馮凱旋的話語方式,朱曼玉當然不會認(你說我總訓你,你不也在訓我嗎),但他話裏某些情緒,讓她有莫名的悲愁。她就哭起來,呢喃道,一凡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了,他是故意的,是不是?
馮凱旋看她哭成這樣,就說,不會,小屁孩,平時讀這點書忙著呢,哪知道這麼多,我們演得還是好的,我是提醒你演技升級,演出點溫暖,懂了嗎?
朱曼玉說,別跟我說溫暖,我自己有嗎?
這麼勸著,肢體就有些接觸,然後馮凱旋不禁又犯了一次規。
朱曼玉在喘息之間,對著他的耳朵說,你每天給我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