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今生今世,已是無望了! 驀地,房門悄沒聲息的開了,一條人影,閃身而入…… 林三郎舉目望去,見那人綠衣翠裙,正是程堯的女兒——梅姑娘。 他忽然覺得自己再無麵目見她,連忙閉目低頭,假作沒有看見。 一陣香風晃動,那綠衣少女已飄身欺到近側,低聲道: “林少俠,你睡著了嗎?” 林三郎陡地一驚,虎目突睜,羞愧地道: “梅姑娘,你這麼稱呼,真叫在下汗顏!” 綠衣少女嫣然一笑道: “你在生我奶奶的氣嗎?” 林三郎苦笑道: “在下自恨命苦,也不知師父與師伯之間,究竟為了什麼相互殘殺,彼此陷害,連累姑娘在祖母麵前也遭受叱責,問心實在難安!” 綠衣少女笑道: “這有什麼要緊?你別看奶奶當著人前,對我很凶,背地裏又哄著我,怕我生氣哩!” 略停了停,又道: “我想問問你,到底姓呂的所說,都是真的嗎?” 林三郎慚愧地點點頭道: “他所說我師父與同門相殘的事,都是真的,但那金葉卻是他親自交給我,要我叛師幫助他害死我師父,後來我不肯答應,所以就這樣誣陷我。”於是便將破廟中一段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那綠衣少女連連點頭道: “這麼說,你那師父果是跟你一起到大洪山來的,並且還藏在山中了?” 林三郎聽了這話,陡地一驚,暗忖道:難道她在向我故示同情,想套問師父隱身之處,以便搜他老人家出來?想到這裏,大感不悅,便默然不再回答。 綠衣少女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輕答道: “我不是要害他,隻怕他會被姓呂的搜出來,你告訴我,我去引他另藏一個好地方。” 林三郎越發認定她是有所圖謀,肚裏冷笑,更加不理會她。 綠衣少女等了片刻,忽然歎了一口氣道: “要是你不肯相信我的話,那就算了!我全是為了你,將來你別後悔怨我不幫你的忙!” 林三郎冷冷答道: “在下生死隻在頃刻,還談什麼將來?什麼怨悔?姑娘盛情,在下心感就是。” 綠衣少女訝道: “咦!你想自殺嗎?” “在下被擒之人,隨時都可以被殺,哪有這份自由選擇死法?” 綠衣少女氣憤地道: “胡說!隻要你不想死,誰敢殺你?我就不依他。” 林三郎長歎一聲道: “生殺之權,隻怕由不得姑娘,不過,承你關護之情,在下縱算一死,也當銘感於九泉……” 那綠衣少女忽然伸手掩住他的嘴,不使他再說下去,嬌嗔道: “你這人是怎麼搞的,開口閉口,就想到死!我不許你死,我要你活著,每天陪我玩!” 林三郎聽了這種幼稚的話,不由好笑道: “姑娘雖有成全之心,但我師伯和令尊卻難令我苟活……” 綠衣少女黛眉一揚,滿臉傲容說道: “這些你不用耽心,我自有辦法弄妥爹和奶奶,你那個姓呂的師伯不是好人,他要是搗蛋,我就殺了他!” 林三郎吃了一驚,失聲道: “姑娘千萬別亂說,呂師伯與令尊交誼素厚,你怎能……” 綠衣少女搶著道: “你別管我,我有我的辦法,現在我就替你解開穴道,拿點東西給你吃。”說著,果然動手替林三郎鬆了繩索,拍活了穴道。 林三郎又驚又喜,心裏一陣狂跳,幾疑尚在夢中,激動地說道: “姑娘如此厚待在下……” 綠衣少女忽然笑著打斷他的話道: “我名叫程玉梅,你叫我的名字好了!” 林三郎改口道: “多謝梅姑娘義釋之德,但現今呂師伯等搜捕正急;在下萬難脫身,何況……” 他低頭攤開那雙紅腫的手,長歎一聲,又道: “何況在下雙手已殘,即算逃得性命,也不過廢人一個,姑娘這番盛情,隻好來世報答了……” 誰知玉梅不待他說完,竟“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探出玉手,輕輕握著他的腕肘,嬌聲說道: “你別再婆婆媽媽啦,我自有我的辦法,跟我來吧!” 林三郎身不由主被她牽著出了後房,兩人躡腳悄悄一轉,竟到了一間清香撲鼻的精致的臥房中。 這房中布置一色翠綠,床帳幾椅,窗簾地毯,無一不是綠色,不但有一股沁人的清香氣味,而且一眼便能看出這必是一間閨閣繡房。林三郎一驚,連忙停步,張口正要說話,哪知玉梅手下一用力,竟將他拉進房中…… 她隨手關了房門,這才壓低嗓門說道: “傻子,我奶奶就在不遠,最好你別哇啦哇啦地,把她老人家驚動,那可就麻煩了,來!乖乖在這兒坐著,我給你找些吃的來。” 她也不管他願不願意,硬生生將他推坐在床邊,扮了個鬼臉,娉娉婷婷飄然自去。 林三郎這時一顆心噗噗亂跳,遊目四顧,不知自己是醒是夢,從玉梅的任性舉止看來,她拯救自己大約並無假意,可是,自己又怎能就此隱藏在一個未嫁姑娘的深閨之中?再說這雙手,還能不能有治愈的希望呢? 室中異香撲鼻,床上錦帳軟被,件件都是那麼撩人遐思,但林三郎置身其間,卻隻知心跳難安,惶恐無度,竟不敢有一絲心念涉及男女私情。 過了不久,玉梅果然捧著一盤熱騰騰的點心回來,輕笑道: “奶奶聽見我在廚房裏翻東西,一直不停的罵我嘴饞,剛吃過飯,又找東西吃!好在她兩眼看不見,要不然,見我弄了這許多吃的,準保就要疑心了。” 林三郎心中充滿焦慮,也無限感激,連聲稱謝,玉梅又親手喂他吃飽,替他拭嘴擦臉,直把他當作小孩子一般照顧! 飽食之後,玉梅興致不減,笑道: “你這雙手永遠別好最妙,每天我喂你吃,才好玩哩!” 林三郎臉上一陣紅,靦腆地說道: “姑娘待我如此厚情,令人終生難償,但在下不便隱藏姑娘深閨之中,隻待呂師伯搜捕之後,便冒險偷逃下山,以免……” 玉梅一愣,詫道: “有什麼不便的?我替你在衣櫥裏再弄一張床,咱們不出這間房門,他們也沒人敢進來,除了我爹和我奶奶,我這兒是誰也不敢進來的,你不要耽心。” “但若被令祖母或令尊入房查覺,卻牽累姑娘清白之身……” “你呀!真是大傻子,他們全看不見,即使進來,你躲在櫥裏別作聲,還怕他們找到你麼?” 正說著,忽聽那瞎眼老婆子的聲音叫道: “梅丫頭,你在跟誰說話?” 林三郎駭然大驚,登時臉上變色,玉梅忙將他推倒床上,扯了一條繡被,連頭一蓋,一麵高聲應道: “奶奶,我跟鬼說話呀?一個人悶死了,我在哼歌兒哩!” 那瞎眼婆子的聲音嘿嘿笑道: “別哼歌兒了,奶奶還有三遍大悲經來不及念,你來替我念念吧!” 玉梅笑道: “來啦!”一麵低聲嘀咕道:“不許跟鬼說話,就跟菩薩聊天吧!”說著,匆匆出房而去。 這一天,林三郎提心吊膽在玉梅臥房中渡過,直到傍晚時分,玉梅才偷偷溜回房來,低聲笑道: “那個死討厭的老叫化子窮找了一天,沒找著你師父,剛回來要吃晚飯,又發覺你不見了,被我奶奶罵著向他要人,他連飯也沒吃,急匆匆又去遍山找你去啦!” 林三郎聽了,一憂一喜,喜的是師父藏匿之處,幸好未被他們搜出來,憂的則是自己如此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