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怨——一樹桃花發,桃花即是君
褫奪與恩寵
春秋長夢。她是夢中豔麗桃花,看似無害,卻是擾亂心神,最是傷人一抹春痕。為她,滅了息,覆了蔡。三國動刀兵,雖是男人之間的雄心私欲作祟,她的存在卻是不容置辯的事實。
不知為何,為寫桃花,這幾日頻繁想起“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這句詩,我知必要再為她寫下點什麼。
嫣然欲媚的女人,隻是驚鴻一瞥的身影,就如桃花悄然綻放在眼底。那一刹的豔美值得永世銘記。很多人誤解了,以為桃花必是風情招展的,桃花實是貞靜。迷人的不是色,但被色迷的,是人。
若息媯是個見了男人就花枝招展撲上去的女人,男人也未必會為她屬意久久。偏是無心,偏是遙遙相看,越發覺得稀世難得,不能忘懷。
恰是愛她貞靜。知她不會將身輕許,楚王才會愛她、憐她。任她冷冷淡淡待之,也徘徊身側,不忍離去。愛是光怪陸離,難以拿常情揣測。他知她放不下前人就不會輕易放下後人。他是她感情中的後來者,但他有信心能夠後來居上,讓她與前塵作別。
他有這樣的恒心,有這樣的氣度。他是那一世的霸主、偉岸的男子,占住了她這片春光就不放。
她本是那深宮君婦,偶然間移蓮步到了蔡國,原隻為探望家姐,敘敘親情。不料惹來禍端,隻為那行為不檢的姐夫一見她就色心大起,對她輕薄。受了委屈的她自然要回國跟丈夫哭訴。息侯乃小國之君,自身實力不強,隻得借助強敵,這就引出了楚文王。這是個典型的前門拒狼後門引虎的故事:息侯借楚國之力滅了蔡,蔡侯恨息侯滅國之恨,反過來對楚王極言息媯之美貌,說她如何的豔若桃李,如何舉世無雙,誘引楚王就手滅了息國。
蔡侯一番遊說,打動了楚文王,他對這個引得兩國戰亂的女子充滿了好奇,想知她是如何動人心魄。
最初的好感,是由好奇開始的。息媯在兩個男人不自覺的烘托中已經到達了傾國傾城的高度。世人本末倒置,以為他是為她開戰,實質上他一開始不是要得到她,他隻是需要一個擴充地盤的借口。當然,在他看見她之後,他覺得可以一舉兩得。
與王獻之生命中來勢洶洶的桃花——新安公主一樣,楚文王也是息媯命中注定遭遇的桃花。他們的到來,強悍到足以改變原有的命運。
一見足以下定決心。麵對這豔若桃花的女子,他越發要逞自己英雄。反目隻在反手之間,息媯出來獻酒畢,楚文王主意已定,當即拿下息侯,占了息國,當夜就在軍中納了息媯。
轉眼恩人成了仇人,仇人成了同床共枕的男人。不管她願不願背負禍水的罵名,息國是為她亡了。
舉世嘩然!人們隻在意宏大的結果,忽略微小的細節。民眾紛紛地議論著深宮裏透出的消息:王是多麼迷戀這個女人,為她滅了別國……茶餘飯後又多了幾筆談資。
沒有人深想,身處這一連串動亂之中的女主角息媯,她經曆了怎樣的驚心動魄、屈辱不甘。曆史變換的重大時刻,她的感受被輕而易舉地省略了,與一個國家的興亡相比,一個女人的悲喜,太微不足道。
她如一株新桃被揉碎,一地猩紅痛楚。息夫人的事,後代人吟歎不絕。杜牧就曾有過“細腰宮內露桃新,脈脈無言幾度春。 至竟息亡緣底事?可憐金穀墜樓人”之歎。世人多以為杜牧是在譏諷息夫人未能如綠珠一樣以死報主,要一再深讀才曉得杜牧是在憐惜息媯的際遇:綠珠猶可跳樓,慷慨一死。麵對楚王的掠辱,息夫人卻必須隱忍。若想保全息侯的性命就必須忍辱偷生;若她死了,楚王必定遷怒於息侯,那已淪為階下囚的男人,又哪有一點反抗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