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個人命運之外,悲劇性的概念沒有任何意義。當然,雷默的精神痛苦是與時代的精神痛苦相一致的,雷默不可避免的精神痛苦是社會深層次矛盾的寫照。可見事實王國與價值王國並不是隔絕的,因為小說家既不能逃避時代,更不能逃避靈魂。當然,一部小說的藝術價值和它的結構是不可分的。
《市長秘書前傳二》由兩條敘事線組成,一條是第一人稱;另一條是第三人稱。藝術是對生命的偉大激情,小說是對生命的偉大沉思。生活的藝術在於善於利用逆境,小說的藝術在於利用生活通過作家想象出來的人物對存在進行思考。《市長秘書前傳二》應該說是一部主人公以第一人稱的口吻真實、生動、完整地闡述人如何重新認識自己、如何從自我尋找本我甚至超我的哲學報告。全書通過內心獨白、夢幻、意識流等方式,描寫了主人公的大量感覺、聯想、推測、意念等諸多內心活動,清晰地展示了人物、場景和主人公思想的變化,對人物內心世界和現實世界進行了哲學探討。
本書采用了展示內心和展示處境相結合的自敘形式,但同時用第三人稱來彌補自敘形式的不足,使我們得以同時看到雷默的內心世界和置身的現實世界。
我一向不把自己局限在經驗寫作上,我更喜歡將小說當作學問做,為此,我一直致力於成為一個研究型小說家。我不僅力爭做思考的主人,更力爭做行動的主人。我的手不情願地放下筆。我一向認為小說是先於規範的,小說從誕生那天起就不適合在象牙塔裏,小說是創作性的實踐,它一定是先於理論的,任何理論都不能束縛小說的發展,小說不應該有一定之規,為了解開存在之謎,所有規矩都可以打破,所有手段都可以嚐試,所有方法都可以采用,不如此,何以創新?
我在這部小說裏,通過情節、人物、場景,闡述了許多先哲和小說家的哲學思想,但這些思想大多化成人物的思想通過小說表現出來。我一向認為思想是最閃光的人性,真正的小說應該與人性本質相適應,能與人產生互動感應和精神愉悅。人性的矛盾是藝術的根本,隻有抉心自食,才能使靈魂發生裂變,這種裂變對雷默是生死攸關的,對誰又不是呢?其實生活中的荒誕比藝術作品中的荒誕更加荒誕,變形的藝術與現實生活之間有一條天然的通道,當然,發現這條通道並不容易,就像雷默一樣,想在致命的漩渦中,頑強地、盲目地獨善其身是危險的,更是痛苦的,這是一個置於死地而後生的過程。
好在文學與人性是互為力量的,人性是文學的主題,文學揭示人性之光,這光芒無疑是思想之光、藝術之光,當然也是哲學之光。真正的小說家是用良知寫作的,他們不會掩蓋任何心靈的感知,他們要做的就是將真理揭示出來,哪怕是這真理讓你心驚肉跳也決不妥協!
博爾赫斯借助他的人物奎因說:“我不屬於藝術,我屬於藝術史。”我也借助於赫伯特·奎因的話說:“我不屬於靈魂,我屬於靈魂史。我不屬於創作,我屬於創造。我不屬於文學,我屬於文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