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與美貌陳氏女的幸福生活,將顛覆他在我們心目中識人相人的印象。
在來年五月的日記裏,曾國藩將供認出此事。
(15)最卑劣的政治
十一月十七日,服皇太後英斷,為自古帝王所僅見
早飯後圍棋一局。旋清理文件,習字一紙,至方子白、張廉卿處鬯談。寫官製軍信一件,甚長,中飯後畢。又圍棋一局,寫季高信一件。是日,雨竟日不止,天不甚寒冷,而氣象愁慘。念浙江群賊叢集,為之憂灼。清理文件,至酉正畢,少荃來,與之鬯談,因本日見閻丹初與李申夫書,有雲讚襄政務王大臣八人中,載垣、端華、肅順並拿問,餘五人逐出樞垣,服皇太後之英斷,為自古帝王所僅見,相與欽悚久之。夜寫零字甚多,溫劉向奏議數篇。二更三點睡,不甚成寐。瘡癬奇癢,不可耐,幾於身無完膚,良以為苦。
這篇日記,說的是中國曆史的重大事件:北京政變,又稱祥祺政變。
追究北京政變的內因,根子還在帝國政治的暗惡之上。專製皇權時代,最重要的不是國家安寧,不是百姓民生,而是權力是否在自己的手上。若然是權力有可能受到威脅,哪怕是國富民安,也要鬧個天塌地陷,才不管你百姓死活。而隻要權力在手,縱然是洪水滔滔,也不管朕的事兒。
這種皇權思維,沿習近兩千年之久,形成的結果是不管哪個皇帝蹲在龍椅上,都不理會天下百姓,隻管瞪圓了眼珠子看誰最有影響力,會不會威脅到自己的權力,如果有這樣的人,那就立即坑你沒商量,這就是帝王政治,簡單之極,而又卑劣之致。
帝王政治最要命的,是權力移交。皇帝死時若然是小皇帝年幼,那就必須要防範臣屬中出現權力轉移的現象,所以采用牽製策術,讓你下麵的臣子誰也甭想幹成事,誰也甭想出頭,就是成為帝王政治的全部考慮。
在鹹豐皇帝這裏,他身死之前,將帝位傳給兒子小同治,由於同治年齡太小,就需要老成的大臣輔佐。鹹豐皇帝找了載垣、端華、肅順等八個老臣子,讓他們成立一個顧問班子,輔佐同治。可如果這八個輔政老臣,形成自己的勢力後靠成權力轉移,顛覆了自家皇朝,這可咋個辦?
好辦!不是說過的實行牽製策術的嗎。輔政的雖然是八老臣,但發布旨諭的印璽,卻拿在兩宮太後手裏。沒有東太後、西太後給你蓋印,你八老臣發布的隻是廢紙,沒有效用的。
可如果兩宮太後自己偷寫了聖旨,再蓋上印,那可咋個辦?
這個事……這個事,鹹豐皇帝最擔心的是西太後慈禧,倒是非常信任東太後慈安,所以他密授慈安一紙諭令,如果西太後慈禧亂來的話,那就搞死她。
可如果兩宮太後合起夥來,發布詔旨奪權,這又怎麼辦?
這就超出了鹹豐的智能範疇了,不管怎麼說,兩宮太後好歹也是皇帝的媽媽,就是她們奪了自己兒子的權,就算是……別管就算什麼了,曆史,恰恰是走上了這麼一條路線,兩宮太後聯手,偷寫諭旨亂蓋章,密招勝保入熱河。勝保臨走前想叫上淮上巨撚苗沛霖,大家一起來玩,可是苗沛霖明顯心眼不夠用,錯過了這個天賜良機。
結果是勝保單獨行動,入熱河,護送兩宮太後返京,然後兩宮太後自己再寫諭旨,將輔政的領導班子一古腦的端掉,殺三人,逐五人,從此徹底改變了中國曆史的走向。
這件事,也把曾國藩嚇得夠嗆。他自己說是欽悚久之,總之是嚇得目瞪口呆的模樣。但曾國藩是不是真的服皇太後英斷,這個問題可有點讓人害怕。
怕什麼呢?
怕的是這篇日記是後來補寫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曾國藩有可能和左宗棠一樣,都有個熱衷於日記造假的不良嗜好,徜情況真是這樣,那我們這些研究日記的人,豈不是被忽悠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