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寒而栗的死寂。“周熊,查明傷亡!”,淩雲染倉皇的從雪堆裏爬出,抖了抖身上的雪,發上的雪融作冰水,沿著臉頰從領口流入,寒冷徹骨。“將軍,無傷亡,隻是丟了些幹糧”,周熊開口道。

“稍候片刻再往前行,尋個地方,夜裏好安頓”,淩雲染探頭出去,神識鋪開,山中再無悶響,想是前方的那幾人觸碰了機關或是遭遇了落石,方引發了這場雪崩。

小道上積滿了及膝的落雪,寸步難行,淩雲染把轎子改造了番,倒似個雪橇,讓抬轎壯漢在前方拉著,倒是比抬轎要輕鬆許多。

走了些時辰,就看到了落下的石頭,山壁上有些血漬,道上有些斷臂殘骸,想來前方的人早已遭遇了不測,淩雲染撩開轎簾,微皺著眉頭,掃視著。

“嗯…”,旁邊的角落裏傳來絲微微的聲音,“周熊,去看看”,淩雲染耳朵很靈,幾若未聞的聲音卻落入了她的耳朵裏。周熊踏著厚雪,手中握著長刀,往那角落走去,越走得近,倒地的屍首越多,他奮力扒開了冰涼的身體堆成的小山,雙眼瞪得老大,轉頭望了眼淩雲染,想說什麼,張大了嘴,卻吐不出聲音。淩雲染很少見到周熊處於如此震驚的樣子,她不禁好奇著那角落裏藏著什麼。

周熊把長刀收入刀鞘中,喊了聲,“來人!”,招呼著眾人,搬開了堵在角落裏的屍首,鏟去了堆在角落裏的厚厚積雪,從角落裏搬出了兩個人來。

那二人臉色凍的有些青白,卻是神智清醒,睜著雙眼,周熊把其中穿著男子白衫的人,隨意往雪裏一扔,那人站立不穩,整個人跌落到了雪地裏,也不起身,就直挺挺躺在雪裏。周熊望著那身著女子衣衫的人,臉上神色變幻,終究扯著她過來,走到轎子前。

“將軍..”,周熊欲言又止,語氣猶豫,帶著惱怒,似是不甘,淩雲染手指輕挑轎簾,微拉開一條縫,見得轎前的女子,一身淺紫色的小襖,絳紫長裙,裙邊沾了白雪,俏生生立在那處。瑩潤的小臉有些發青,眸水漾動,泛著紫色的暈澤,尚處在劫後餘生的恍然神色,在聽見周熊喊了聲將軍後,不由翻起了波瀾。

淩雲染心裏猛跳了下,她下意識放下轎簾,坐回轎中,怔怔望著前方,“將軍?”,周熊見轎裏沒有動靜,以為她沒聽見,隻得再喊了一聲。

淩雲染斂了神色,抬手撩開了轎簾,直直望進了冷月辰的眼裏。當那轎簾被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撩起時,冷月辰的心瞬息亂了節奏,當轎中的人影映入紫眸時,一如記憶中熟悉的白皙小臉,俊逸清朗,眼神冷冽而多情,嘴角總是帶著懶懶的笑意,她曾就這麼闖進自己的心裏,無賴的不肯離去。

還以為,還以為,此生再看不見了,冷月辰的眼裏翻湧著驚濤駭浪,似震驚、似內疚、似歡喜、似慶幸,她抬手捂著唇,定定的看著淩雲染,一眨不眨,紫眸泛起了淚意,喃喃自語,語氣歡喜,“淩雲染..淩雲染..你還活著...”。

周熊有些惱怒的瞪了她一眼,自家將軍為這女人做的一切,他都可看在眼裏,如今二人竟又糾纏上了。

淩雲染不發一言,臉上神色無波,眼底裏雖斂了冷厲,卻冷靜疏遠,讓冷月辰一時有些發愣,淩雲染隨意看了眼她,說道,“你是何人?”。

冷月辰心中劇痛,這種痛意超過了她身體發膚的疼痛,超過了她遺孤殘喘的疼痛,超過了她此生所承受的所有疼痛。冷月辰的紫眸閃爍著,她倉皇低下頭,眼底蓄滿的淚珠,終於一滴滴落在雪裏,融成了冰水,泛著入骨的冰冷寒意。

她從來都是仗著淩雲染喜歡她,從淩雲染在青樓對她的縱容,在淩府對她的照顧和忍讓,她心裏早就明白,淩雲染對她有意,而且情深意長。她方敢一而再的利用淩雲染,在軍營時,她方敢數度引她到險境,甚至傷及性命。

她對自己命不由己的身世有多恨,她對淩雲染就有多狠,她的心在淩雲染的溫柔裏淪陷,可她的命在八王手裏,她愛不得,求不得,她便讓淩雲染愛她不得,恨她不得。

八王救過她的命,這一生她都是八王手下的棋子,她不後悔,她沒得選,可她此生卻後悔了一件事,後悔那日棄淩雲染而去,後悔眼睜睜看見淩雲染跌落山崖,她後悔沒有告訴淩雲染,原來她的心裏早已刻下了她,再也容不下別人。

曾幾何時,在她一次次傷害淩雲染的同時,她也在傷害自己,在仗著淩雲染的情意時,她的心也緊緊係在了那人身上,可是晚了,對不對,已經晚了。

淩雲染忽略掉冷月辰悲楚的神色,望向躺在雪地裏的男人,一身錦袍,麵容俊朗,她冷冷笑了聲,“這不是八王麼?怎得對我行起五體投地的大禮來?”,八王掙紮著從雪地裏起身,他手腳筋脈俱斷,四肢無力,勉強著撐起身體,這些日子的奔波勞累,讓他容顏憔悴,青色的胡渣,與昔日身姿飄逸的八賢王可謂大相徑庭。

“將軍,怎麼處置?那些死的人除了有落石撞傷的痕跡,身上還有劍傷”,周熊指揮眾人搬開屍體時,便發現了蹊蹺,心知多半是八王下的毒手,眉毛一擰,臉上凶相大現,殺意騰騰,手中的長刀抬於身前,意思不言而明。

作者有話要說:不管怎麼樣,小冷還是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