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自顫起來。小乞丐此刻倒像個偉岸的男子,頂天立地地站在碧洛身邊。然而碧洛隻是笑著搖頭。她退回了玉鐲,拒絕了婚事。隻
是回房之前,她憐愛地看了一眼小乞丐。之後步伐輕輕,往自己那神秘房間走去,並且閉門不出,如此白白消耗掉整個白晝。夜晚我無聊地看著天空夜景之時,碧洛忽然出現在我身旁。多年來她都不曾獨自來看我,然而這一日,她卻接二連三地在意著我。我十分驚訝。她撫摸著我的枝,我的葉,撫
摸著我變異了的身軀。我由著她,不想殘食她的情緒。因為她是碧洛,她與小乞丐一樣讓我好奇。然而碧洛最終竟依著我,靠至我身邊。溫存似發散的流水,一點點往我身體裏湧來。
人類的氣味真是讓人無法遺忘啊,然而我抑製著自己那一點妖性,聽得她溫柔地問著我:“無疆,你說我該怎麼辦,答應他嗎?”她抬起頭,似是撒嬌的女子,那麵孔刹那間仿佛倒轉回多年前她仍是小姑娘時一樣,聲音溫婉:“我守著你這麼多年,你不會允許我離開罷……”
入春時,黑衣人又出現了。隻是這次數量如此之多,讓我無法計算。他們總七八個一來,每晚在不同的地方打探。真不知道這小鎮上怎藏得住如此之多的怪人。而碧洛與小乞丐仍舊天天下棋,隻是自那之後,不止碧洛會笑,連小乞丐也會故作沉穩地笑。
“你走錯了。”小乞丐此刻似乎不再“小”,而像是個男人般成熟。他們之間互轉攻守,似是那盤棋一樣。而宅子裏仍然隔三差五地失蹤一些人,我日漸感到著世界之中無窮的力量。偶爾我也
會◆
我心裏的如意算盤迅速打響,少頃,我學著碧洛哀怨道:“我隨你走。今晚你不用來我家了,日落前,我們在城郊彙合罷。”
我並不想隨他走,隻是找個機會抽身而退。天色已暗,似乎已經到了小乞丐與碧洛約定的時辰。我回大宅時,三娘血肉橫飛死在大堂之上。眼睛裏都是驚恐。而這房間裏彌漫出一股濃鬱的香味,似乎想掩蓋住這大宅內洶湧而出的腥味。
這是某一門派慣用的障眼法。
我回身至本體上,卻看見碧洛此刻妝容清淡地站在眾人之中。那群黑衣人一共二十餘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將碧洛圍得密不透風。為首的一個亮出了劍:“你不怕死?”
碧洛笑,如風撫清水而過,靜,卻又動人心魄。“不。我隻是要等一個人來。”為首的男人道是奇怪的笑了笑:“複仇之事並非我們心甘情願,但是殺人,總得償
命。姑且不算師兄的失蹤,我那四位師兄弟總是死於你之手。”“說那麼多何用,不如動刀子吧。”“隻是讓你死得瞑目,不至於成了那樣一株妖異。”男子笑道,隨即隱至了身邊那
一群裝扮相同的黑衣人之中。碧洛靜靜地站至其中,竟讓我心生憐惜,然而我救不了她。
那些可怕的護符似一道牆,完全阻隔了我的存在。沒有太多時間。隻不過是刀起刀落。血細細慢慢順著碧洛的腳底流至了我身邊。流往我開滿紅豔的那
一枝,似乎如多年前的某一日一樣。
黑衣人確認了碧洛已死,回神看了看我。他一揮手,眾人便將我團團圍住。我幽幽地看著碧洛,她睜著驚惶的眼,看著濃如黑墨的天空。我忽然覺得她很可憐,於是魂魄一離身,在那群黑衣人將我從土壤中拔出的那一瞬,貼進碧洛尚有餘溫的身子。
從此,她與我和為一體。我們是一樣的妖孽。
妖的記憶總歸是不太好的。況且我隻是一株植物。來年院內又生奇花,卻沒有人來看了。我依仗著人類的身子生活在人世間,用花香驅
趕異味。吸食人氣,成了萬年妖精。因為有人類之軀,尋常道士找不著我,也傷不了我。也不知過了多少年,某一日我走至路邊,忽然聽得人叫我:“碧洛,碧洛……”這名字那麼熟悉,而我卻記不得它屬於何人。隻是回過頭來,卻看見一張蒼老的麵孔
在我眼前。我道:“老先生,您找誰。”他看著我不知不覺竟流下了淚,嘴中輕輕叨叨不斷:“你還這麼年輕……你不是碧
洛。你不是碧洛,正如我也不可能是她的無疆……”奇怪的人,奇怪的情緒,縱然是個肉硬的老頭,卻也讓我忽然動了欲望。老先生抹了抹淚,自懷中掏出了一隻似曾相識的玉鐲,遞至我的手中:“小姑娘,你
與我有緣,請你收下這個吧。”然而我眨了眨眼,舔了舔嘴皮,愉快地收下老先生的饋贈。老先生轉身欲走,我卻攔
住了他。說的什麼我已經忘記,總之妖存於人世總歸隻有那麼幾套方法去引誘人類。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