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下轉眼走到她的麵前,當先的男人彎下腰來,“華小姐。”
“什麼事?”感謝手心裏的熱度,她終於回神,勉強維持著冷靜的聲調抬頭回答他們。
“我們是先生在國內的特助,請叫我菲力,這位是瑞得醫生。”
點頭表示明白,瑞得醫生簡單與她打了個招呼,便跟著院長一邊交談一邊徑直走向急救室。
站起身來,靜言低聲開口,“請稍等。”
站定身子回頭看她,瑞得醫生碧藍色的眼睛裏沒什麼表情。
我知道你們心裏在想些什麼,冷冷回望過去,“我也要進去,無論是什麼情況,我都要第一時間知道。”
“華小姐,”菲力就站在她的身邊,“對不起,我們已經通知律師和先生的直係親屬,相信他們會很快趕到,如果華小姐在場,可能不太方便。”
側頭看了他一眼,掙紮過恐慌和疲勞的大半夜,她一貫清澈的眼裏有血絲浮起,眼光冷得徹骨,對視之下,菲力竟不由自主眼皮跳動了一下。
“對不起,華小姐,我們也是不得已。”錯開她的眼神,他低頭解釋。
“華靜言!”尖銳的聲音在安靜走道中響起,又有兩道熟悉的人影出現,當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久違的孔家大小姐,這時正氣勢洶洶地直衝過來。
“希音,別這樣。”低而溫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孔二小姐步子稍快,長長的暗影在走廊中被拉到無限遠處。
來吧,你們都來吧!雖然渾身酸痛難當,但是暗暗咬住牙,靜言強迫自己挺直後背,直起脖子,遠遠與她們目光對視。這家著名的私立醫院第一次關上大門停止接待任何新的病人,臨時調派來的專業守衛將裏外守了個嚴實。即便是已經入院的病患,也被護士客氣地告知不要隨意走出病房。
除了醫生,沒有人被允許進入急救室,耳邊有質問和勸說,不作任何應答,靜言待在原地用沉默表示自己的拒絕與堅持。天色漸漸大亮,許多人陸續趕來,醫院打開最好的接待室,安置這些從世界各地匆匆到訪的貴客。
當滿頭大汗的老查爾斯律師最終趕到醫院的時候,所有人立刻轉移到他身邊,臉上盡是探詢。
一直沒有露麵的瑞得醫生也被叫出來,立在門口與他用極低的聲音交談了一會,兩個老人的眉毛全都緊皺著,麵色不善。才結束談話,查爾斯便被急不可耐的眾人擁簇著往會議室走,焦慮的眼神掃過坐在一角的靜言,匆匆一瞥又回眸,努力擠過來,他小心提問,“你是——華小姐?”
沒有回應,倒是一直立在她身邊的ken他們幾個為他簡單介紹了一下。點頭,他對著她欲言又止。
“查爾斯先生,這邊。”口氣強硬的招呼聲,從人群中傳來。
花白的眉毛下,他的眼色瞬間鄙夷下來,不為人知地歎了一口氣,他放棄開口,轉身跟他們離開了。
紛亂的腳步聲遠去,走道裏安靜下來。門再一次被合上,數分鍾後又打開,抬眼直視過去,正對上瑞得醫生的藍眼睛。
“你怎麼不去?”他用英語提問。
望了一眼眾人消失的方向,她冷冷地開口說漢語,聲音極低,“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去。”
完全聽不懂這個東方女子在說些什麼,但是她臉上的表情讓他沉默。立在原地許久,他嘴角動了一下,淡淡地補充了一句,“你要進來嗎?”
站起身來,腿有點發抖,左右有人扶了她一把,終於順利地走到門口,她立定身子,臉色慘白地看著他。
明明剛才還是一副無比鎮定的樣子,對所有人的異樣眼光和質問置若罔聞,現在卻怕得臉色跟死人一樣白,真是個難以理解的東方女子。皺眉看著她,眼光一直移到自己的手臂上被她緊緊抓住的地方,用力過猛的關係,十指都陷進了衣料的皺褶裏。
“他死了?”喉嚨劇痛,如同被人硬塞了一把鋸齒尖刀,刀刃緊嵌在肉裏,每吐一個字都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再也無法偽裝無動於衷的表情,他低頭放緩聲音,“沒有,他醒了,要見你。”
急救室寬大,各種儀器閃著光,空氣裏是陌生的味道,這裏是醫院——她最痛恨的地方,按照慣例,她麵對這些東西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頭腦發暈。但是這一刻,眼前隻剩下他,腳下無意識地移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順利走到床邊的。
很蒼白的一張臉,氧氣麵罩下是微弱的呼吸。認識他這麼久,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看到他如此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樣子,心痛如絞,她竟忍不住軟弱地嗚咽出聲。
靜言,不要哭。
很想開口安慰她,可是說不出話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受自己的控製,孔易仁這一生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的無能為力。
肩膀一沉,是老醫生安撫的手掌,“華小姐,易剛脫離危險,你這樣對他不好。”
脫離危險——緊繃了十幾個小時的神經一根根鬆散開來,淚水還在臉上肆虐,靜言已經盡全力彎起嘴角微笑起來,“沒事了,你休息吧,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