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校尉朱江隻遲疑了片刻,忙把手向後一揮,千餘伏兵盡起,士卒皆噤聲,隻管跟在官長身後疾奔,少頃,大軍直抵北籬門下。
“朱校尉,讓你們久等了”,門洞裏候著三五個太監,並十來名甲兵,打頭的正是一直跟在皇帝身邊的張公公。
“原來是張公公!”,直到此時,朱江心中殘存的疑慮才算消散殆盡,停下疾奔的腳步拱手道。
“見過幾位校尉”,張公公又忙向劉建和賀鍾見禮,“個中細節就不再細表了,幾位校尉率軍速速隨我來,此時宮城中的宿衛大部分被調出,奸賊王彪之、溫放之並何放三人眼下正在顯陽殿中”。
這三個人的名頭朱江都聽過,尤其是尚書令王彪之,他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怎麼堂堂尚書令轉眼間成為張公公口中的奸賊了?
救人如救火,雖不明就裏,朱江也知道此時不是過問細節的時候,於是看了賀鍾和劉建一眼,不見他二人有什麼疑慮,便斷然下令全軍疾速進發,直撲顯陽殿。
宮城雖大,但有張公公引路,倒省去千餘大軍許多功夫,沿路斬殺掉數隊宿衛軍士之後,朱江率眾直逼顯陽殿門。
大禍即將臨頭,而顯陽殿中的王彪之、溫放之以及何放三人猶自渾然不覺,王彪之正伏在長案上草擬詔書,行文處恰至“於朕之後,傳位於琅琊王司馬丕”。
而溫放之和何放兩個,則一左一右守在皇帝司馬聃塌前,急盼著當今天子早些咽下最後一口氣。
可盡管皇帝司馬聃眼瞅著氣若遊絲,胸口卻一直頑強的起伏著,急得溫放之心中暗罵尚書令王彪之迂腐之至。
弑君不弑君的,都走到這般田地了,也不差那最後一步。隻要送天子司馬聃歸西,拿著草擬的詔書赴崇德殿逼皇太後落下大印,那麼一切都已經結束。
按照幾人事先的謀劃,王彪之擔當首輔之任,溫放之升任中書監令,俱錄尚書事,而何放則遷護軍將軍,全盤罷黜謝係人馬。
可一切的一切,注定已成黃粱一夢。
吱呀一聲,顯陽殿的大門被推開,張公公一如既往的帶著他的謙卑,躬身前行至王彪之身前站定道:“稟尚書令,皇太後有請三位大人過去崇德殿議事”。
王彪之感覺有些意外,還未答話,不遠處的溫放之聽得清楚,幾大步搶了過來,問道:“皇太後此刻宣我等有何要事?”。
張公公神色如常,不卑不亢抬頭答道:“回侍郎大人的話,皇太後心知陛下病危,擔心……故,請三位大人過去商議嗣君之事”。
“喔,是麼?”,溫放之哈哈一笑道,“太後終究明睿,早知如此,何必執著至今!否則,建康城中也無需大起刀兵。王尚書,詔書應該擬好了吧,我們,這就過去吧”。
沒由來的,王彪之眼皮一陣猛跳,一絲不安在心中油然而生,思忖片刻卻又找不出什麼破綻,搖了搖頭便卷起才擬好的詔書,又招呼了中護軍何放,跟在溫放之身後大步跨出顯陽殿大門。
沿著宮道才轉了個角,溫放之赫然發現,前方不到十來步遠的地方密密麻麻布滿了甲兵,看那甲胄衣飾,並不像宮城中的宿衛軍馬,心中當即大驚,劈頭喝問道:“你們是哪營兵馬,膽敢擅自闖入宮城!”。
他還在強裝鎮定喝問,前麵引路的張公公卻一改平素的持重,朝著對麵的甲兵狂奔過去,等在軍陣中尋得朱江,急忙道:“對麵三人,便是此次謀逆之賊首!”。
朱江聞言大步向前,仔細看了看對麵三人容貌,昔日屯騎營率軍凱旋京城時,皇太後和天子率朝中重臣親迎大軍於郊外,因而朱江見過王彪之和溫放之兩人一麵,至於中護軍何放他卻麵生得很。
“不期今日在此與諸位大人相會,在下榮幸之至”,朱江向王彪之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