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方才命人將二哥抬下去了,眼下正在裏麵的小房間呢,娘一早就使人請了周大夫過來候著,方才也跟著進去了,爹和太爺他們則到一旁的耳房去了,想是在商議。”殷芮眼眶發著紅,伸手抹了把淚答道。
“傷勢呢?”堇衣揪著殷芮的衣袖急道,“傷勢如何?”
“抬進去時整個人已是奄奄著,全無半點聲息了,下半身也是血淋淋的,黏著衣褲糊了一片,還不知具體情狀如何呢,你說爹怎麼就狠得下心,下這樣的重手呢……”說著又以手捂著胸口,一時既為立墨傷感,一時又為自己那番心事悲戚,頗有種兔死狐悲之歎。
堇衣聽著這番言語,心中大慟,隻盼著往日裏蘇母拜的哪些菩薩、佛陀的關鍵時刻管些用才好。
又見堂前懸著那塊漆黑發亮的“九思堂”的匾額,眼下隻幽幽的讓人無端發寒,聽說這匾往常都是大伯父親自登梯照料的。而廳堂內幾個小廝正忙著添茶、清掃,一時間倒顯出幾分寧靜的光景,堇衣望著這一幕卻不由傻笑起來,殷芮見狀也頓感奇異,問道:“你笑什麼?”
“我笑都說是下人小姐的,真論起來,卻還不如那起子簽了死契的得信任。”堇衣嘴角含笑地答道,眼裏卻噙著些淚水,說著便徑直轉了身往回走。
“你去哪兒?”殷芮叫道。
“我去娘那兒,眼下二哥定是要被拘在裏麵了,你我再如何守著這高門,這門也不會為我二人敞開的。”
殷芮聽罷也不由歎息了一聲,隻默默跟上堇衣的步伐。
姐妹兩人到蘇母院中時,碧翹正愁眉緊鎖,見二人過來,忙迎出來道:“二小姐,三小姐來得正好,快去勸勸夫人才是,眼下桂嬤嬤去了平城,夫人卻是誰的話也聽不進去了。”
“娘怎麼了?”姐妹二人異口同聲道。
“夫人原就脾胃虛弱,今日早間起又有些心神不寧,飲食隻潦草用了兩口,後來二少爺打了承安伯世子,被老爺捆去祠堂笞撻的消息傳來,一時間更是驚怒交加,胃裏痙攣抽痛起來。我雖煎了藥與夫人用下,但夫人卻不吃不喝的,眼下整個人冒著虛汗,隻說要等老爺回來。”碧翹一麵引著二人往屋裏走,一麵急道。
堇衣聽罷,叮囑道:“姐姐且去備些熱食來,我與二姐姐進去必勸慰著母親用些才是。”
碧翹應了一聲好,便忙著自去了。
殷芮推著門急急踏進裏間,堇衣隨後步進,隻見蘇母正端肅著坐在榻上,麵色蒼白,滿頭虛汗,一雙手抖著在做針線。
“娘!你這是在幹嘛!”殷芮驚叫了一聲,忙撲上前摟著蘇母的膝蓋哭起來。
堇衣見狀,也上前奪下蘇母手中的針線,紅著眼眶歎道:“您教訓我們時總是頭頭是道、有理有據的,輪到自己身上卻又是另一幅光景,可見這道理卻是全憑您自個兒的心意,牆頭草般兩邊倒的。您若非要這樣作踐自個兒的身子,我也不與您辯什麼,隻往後裏別再拿此訓我才是。”
說罷又從榻前的閣子裏取了條薄褥來鋪開,殷芮也幫著脫了蘇母的繡鞋,支了個青緞靠背迎枕,便要扶著她上榻斜靠起來,蘇母隻道:“你們二人隻別理我就是,你們父親和祖母原是想要我這般的,便再是個孽障,又豈有將人打死打殘為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