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累了,她便躺在程克的腿上,聽著陳舊的木頭動物上上下下時發出的拖遝聲響,其實是這個世界在不停旋轉。水泥地麵有點冰涼,可是兩人都不願意挪動。程克摸著陳言的頭發,軟軟的,好像小貓的毛發。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程克捏了捏陳言的下巴,看看她想不想走。
陳言坐了起來,看了看木馬,又看了看程克,問道:"解放公園有鴨子嗎?"
程克站了起來,拉著陳言走下了旋轉木馬,售票的阿姨看著這兩個在這裏消磨了大半天時間的孩子緩緩離去。兩人繞著解放公園走了一大圈,沒有找到鴨子。
"為什麼想看鴨子?"
"就是突然特別想……"
兩人向大門走去,步子鬆鬆散散的。
"我們這樣走著像戀人嗎?"
"還不夠像吧……"
在解放公園的人工湖邊,陳言投到了程克懷裏。她特別需要被擁抱,昨天和表哥那個模糊接觸正在下落……程克的懷裏暖暖的,卻不濕,他細心地擁著陳言,一點沒有放手的意思。從他懷裏出來的時候,程克用雙手擋住了寒冷的空氣,陳言緩緩地完成了溫度上的過渡。
"我都快睡著了,你怎麼像張床一樣……"
程克的房間裏,隻有他和陳言兩人。兩人繼續剛才在室外的擁抱,越來越安靜,仿佛整個宇宙隻剩下兩個人。程克的呼吸落在陳言的皮膚上,從他身體裏排出的氣體在她的皮膚上落腳,又踏入毛孔。整個房間裏麵就裝著兩個人的心跳,除了親密還是親密。
之後,當陳言和黃銳肌膚相親的時候也沒能體會到那種親密。
初二下學期,陳言換了一個叫朱雲的男同桌,袁競被調去和一個比較老實的女孩坐,因為老師覺得她太喜歡講話了。陳言的男同桌表麵文靜,但陳言知道大多數男孩不可能骨子裏麵也是文靜的。
陳言對於男性的了解幾乎全部來自程克,所以在探索一個男性的過程中,陳言總是以程克為模板。
不久,陳言發現他每次上生物課都盯著有關生殖方麵的那些章節看,關於魚如何受精及產卵的那章他看了不下五十次。他似乎對魚很有興趣,這讓腦子裏裝著一條象魚的陳言對他頗有好感。
生物老師很喜歡他,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在生物課上不寫其他作業,不講話,不打鬧也不睡覺的學生。他還是生物課代表,負責在生物老師被不聽課的學生氣得不行的時候通報班主任,以及在快到期末考試的時候分發複習題及答案。
朱雲似乎對女生沒有興趣,還好也不會有太多女生會對他有興趣。他雖然不戴眼鏡,但是總讓人覺得他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似乎他這種人天生就應該戴一副高度眼鏡。可惜的是他投胎的時候投了一個眼睛機能極好的身體,怎麼樣糟蹋眼睛都不會近視。他總是習慣性地推鼻梁,這是典型的眼鏡佩戴者的習慣動作,看來他的靈魂在太多戴眼鏡的身體裏待過。
陳言發現朱雲的筆盒上是海底世界的畫麵,有很多熱帶魚在水草間遊弋,還有幾塊石頭、三棵珊瑚和兩隻海馬外加幾個大氣泡。陳言斷定他對於魚有著性幻想,不知他小的時候受了什麼刺激。
魚每天在水裏遊來遊去,似乎沒有什麼思想。殺青蛙很惡心,殺鱔魚很血腥,但是殺魚還好,陳言不明白為什麼,似乎魚的死亡並不卑劣,也許魚沒有靈魂,這樣它們的死亡就不會過於慘烈。而陳言的象魚不同,它有體溫的,身體如同橡皮。
當陳言告訴袁競她覺得朱雲對魚有幻想的時候,袁競哈哈大笑說,魚全身光溜溜的,那麼滑,跟蛇差不多,要是誰對魚有幻想,一定是大腦有問題。但是陳言反駁說,有美人魚的啊!袁競恍然大悟,不過後來她加了一句:"人魚和天使一樣,隻能遠看,不能近觀,你想想,稀稀拉拉的毛多惡心啊,要是近看天使,一定會崩潰的,扒扒羽毛就能看到粉紅的肉,多惡心啊!還有人魚,有魚腥的,一定很臭,鱗片也讓人毛骨悚然……"
小美人魚為了王子而用歌喉換來了雙腿,也許朱雲小的時候受這個故事毒害太深了,他甚至用小美人魚的紙包書,所有看到的人都嘲笑他。太陽的照耀下,朱雲的皮膚顯得很白,而且閃閃發光,他的頭發也有點發黃。陳言看了看他的臉,又看了看他的手,突然覺得他的手很漂亮,指關節很大,肉卻很少,細細長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