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軟(1 / 1)

重新編排了座位,陳言和一個叫做方容容的女孩坐在一起,程克和王鋒坐在她倆後麵。方容容從第一節課就開始做數學題,陳言有點怕她,認為她是一個十足的書呆子,一定是在理科班不得誌,跑到文科班來利用數學的優勢,準備考一個好大學的那種人。一天下來,兩人就說了兩句話,然後陳言看她的小說,方容容做她的習題。

陳言是在正式開學兩個月後才知道,方容容也喜歡涅。頓時,陳言覺得方容容很可愛,她每天把自己埋在數學題、英語單詞、曆史事件等等之中,卻把自己最精華的部分留給某種不可能。

在說到涅的時候,方容容眼睛發亮,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方容容是個做習題上癮的人,在瘋狂地做習題中,她得到一種升華的感覺,畢竟做題是一種很單純的事情,目的明確,沒有太多雜念。每本她看過的書上都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她要讓紙張提早呈現出歲月的陳舊感。她鍾愛皺起的紙張,喜歡看見一個個鉛字扭曲變形,為書中自己留下的痕跡的氣息感到興奮。

上午第四節課,正是午睡的絕好時機,程克用手枕著頭睡得很甜,一根粉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頭上。語文老師站在講台上,眼中全是憤慨,他清了清嗓子,說:"你們還蠻放肆咧,剛進文科班上課就這樣明目張膽地睡覺!給我滾出去!"

程克坐了起來,打著哈欠,就是不起身出去。老師更加生氣,走下了講台,直奔程克的座位。"外麵沒有空調,太熱了!"程克成了文科班第一起和老師正麵衝突的主角,贏得了不少女生的青睞。

睡覺成了程克招牌的抵抗方式,如今,離高考隻有幾個月了,程克又酣然入睡,老師早已經學會不費精力去理睬他。最後一排的課桌是一道界限,老師根本就不管坐在後麵的幾個借讀生。他們的生活倒也自在,程克每天睡個不停。人們都問他白天睡那麼多,晚上回去還能睡覺嗎?程克說他晚上躲在被子裏打gameboy,白天睡覺。

高二下學期,陳言搬家了,爸爸終於攢足了錢買了一套比較中意的房子。程克家也如影隨形,搬到了他們家樓下。三室一廳的結構加一個大陽台,還算寬敞,社區也是智能型的,二十四小時都有保安。小區的車庫裏不是隻有富康和桑塔納,幾輛洋車說明了這個社區居民的經濟實力不一般。一個有模有樣的小花園被安置在社區中心,花園中心的噴泉每到夜晚就會噴射,幾個彩燈在水池底部發亮、發熱,居民聚在周圍,好不熱鬧。

陳言占據了三個房間中比較大的一間,爸爸媽媽住最小的,中間大小的那一間就留做書房。書房裏擺著媽媽三十多歲時的藝術照,鏡頭塗過凡士林,帶著過時的朦朧感。那個時候的媽媽臉比現在要圓潤一些,擺出了一些小女孩的姿勢,穿著蹩腳的裙子,身後是假得流油的布景。陳言不明白媽媽為什麼這樣喜歡自己那個樣子,現在的媽媽臉瘦了,肚子和臀部卻開始堆積脂肪,皺紋多了一些,頭發不再冒油。

新房子有新的地板,剛剛打過蠟,亮亮的。家具也大都是新的,陳言堅持要留下原來的床。一張新床價格不菲,父母沒有反對,但總是覺得留張舊床不合適,於是買了一套進口的床上用品。

臥室裏的是有朦朧光的吸頂燈,客廳裏是金碧輝煌的大吊燈,廚房裏是慘白的節能燈,廁所裏是暗黃的壁燈,各種光都有自己的居所,各不幹擾。讓陳言頭疼的是,新房子裏麵的一切都給人亮得出油的感覺,本來應該清爽的東西也變得油膩,這使得她在初入新居的一個月裏有一點厭食。程克一家搬到了陳言家樓下,他們家的裝修和陳言家大同小異,很乏味。

小的時候陳言曾經多次從床上掉下來,摔得鼻青臉腫,落地之前的過程不錯,但是落地的那一刻感覺很不好,就在那一刻,從一個世界落到另外一個世界……

也就是因為這個,陳言懼怕高高在上的床,覺得那床明擺著就是想把她摔得更慘一些。陳言的床隻比床墊高一點點,她還會在床下放一張地毯,即使摔下來也會好受一點,如果不從夢中醒來,就還可以落入一個柔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