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秋雨很痛快地點頭,而後臉上現出舒緩的表情,手在揮舞,像在指揮一支不知名的樂隊,“我仔細研究了國府的資政報告,也分析了日本人的需求,采用這種模棱兩可的風格來製作假情報,最合適。”
“對,這樣就可以迷惑他們,把他們引導到我們設計好的方向上去。”
“至於這個方向到底是什麼,我還沒想好。你也想想吧。”
派克筆若有所思地說:“不如……我……還是……讓他們自己先暴露吧。”
“好!”沈秋雨摟著派克筆的肩,“走,打台球去。”
沈秋雨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鍾愛上了斯諾克台球。這項紳士運動在他這裏,仿佛有了另外的含義,尤其是如何做一個絕佳的斯諾克。他迫不及待地開了球,便閃開,看派克筆如何打。
派克筆俯身便是一槍,把白球打到了紅球堆裏。沈秋雨琢磨著,到底是把白球弄出去,還是繼續藏在紅球堆裏呢,卻道:“這白球好像出不來了。”
派克筆便說:“要不重開吧?”
沈秋雨忽而想到了什麼,說:“不,它會有一個好去處。”說著便是一杆。白球鑽出紅球堆,跑到了綠球的背麵。
派克筆驚道:“你要感謝我啊。”
“斯諾克就是將計就計。”沈秋雨抬頭看著派克筆,“對日本人,也要這樣。”
“謝謝他們。”派克筆笑道。
李士群自從上次注意到了鬆下芳子,就心神馳蕩起來,一時不知怎麼與之結識。是把她找個罪名抓起來,還是欲擒故縱,換個方式去搭訕呢?李士群便來找丁默邨,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丁默邨便不知從哪裏抽出一疊材料,丟給李士群,道:“這是那個日本女諜的材料,你看怎麼辦吧。”
李士群如饑似渴地看了,才道:“哦,這女人還真挺複雜的。”
丁默邨若有若無地說:“怎麼樣,想好了怎麼辦了嗎?”
“沒想好。”
“你呀,我還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麼?行啦,這些資料就算是你自己獲得的吧,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丁默邨笑的時候,渾身顫抖。
李士群把資料整理好,收進了皮包,卻道:“多謝,我知道怎麼做了。”
“你可要悠著點兒,弟妹也是有耳目的。”
“情不厭詐嘛。”李士群嘿嘿笑著,走了。
在一間奇形怪狀的餐廳裏,李士群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是他約的鬆下芳子,方式是往鬆下芳子所住的房間門下塞了一封短信。他不知鬆下芳子會不會來,但感覺還好。餐廳裏人還真不少,他的位子離著門很遠,所以要想預見應約者的身影,不怎麼容易。
不管如何,鬆下芳子的出現還是讓李士群驚了一下。後者沒料到這位日本女諜會有如此的打扮——女扮男裝。鬆下芳子一落座,便笑道:“我看到了李先生的信,李先生的信寫得很真切、很認真,讓我很感動,所以,我就來了。”
李士群一時反應不過來,問:“我的信,寫得很好?”
“是啊!”鬆下芳子把帽子摘下來,露出黑黑的秀發,“字很漂亮。”
李士群便道:“不好意思,我已經點了幾個菜。”
鬆下芳子爽快地說:“那好,就看李先生點的菜是不是也很漂亮吧。”
“不會讓你失望的。”
“但願不失望的不光是眼睛,還有舌頭。”
李士群趕緊說:“還有鼻子呢。”
等菜上來了,李士群便給鬆下芳子一一介紹道:“這些菜都是這裏最拿手的,也是淮揚菜裏麵最好吃的。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啊。”
鬆下芳子聽罷,卻說:“為什麼會不合我胃口呢,我會那麼見外嗎?”
李士群輕聲說:“你不是吃慣了料理嗎?”
鬆下芳子會心一笑:“我現在吃的不就是江南料理麼?”
李士群便用公筷給鬆下芳子夾菜。鬆下芳子微微笑道:“謝謝。看得出來,李先生是個聰明人。”
“怎麼講?”
“用烹調料理來講中日親善的故事。”
“鬆下小姐的胃口與眾不同。”
鬆下芳子吃了兩口菜:“很香,很有味道,讓我想起了蘇州的獅子林。”
“哦,為啥?”
“你不覺得蘇州園林也可以是一個大廚房嗎?”
“噢,嗬嗬,也許吧。不過在那裏做菜,該是很享受的。”
兩個人一口一口地吃著,轉眼間就吃得差不多了。鬆下芳子用餐巾抹了抹嘴,緩緩言道:“我吃好了。”
李士群捂住嘴,打了個嗝,道:“那我們就可以談正事兒了。”他撫摸著鬆下芳子的小手,“去你那兒,還是去我那兒?”
鬆下芳子卻道:“去我們那兒。”
鬆下芭蕉和派克筆端坐在小桌前,喝著清酒。鬆下芭蕉很高興,覺得眼前這位準女婿的忠心可鑒,而且行動迅速。他便舉起酒杯,說:“小派啊,你的情報很有趣。”
“有趣?”派克筆舉起酒杯的胳膊僵住了。
鬆下芭蕉跟派克筆碰了杯,才說:“對,很有趣。中國政府首鼠兩端,西安事變的影響正在消減。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氣勢壓倒了他們。他們的行為證明了中國確實是一盤散沙。不過,小派,”鬆下芭蕉頓了頓,“你的情報還不是很詳細,尤其是對於張學良的情況,沒有涉及。你要知道,現在滿洲那邊,關東軍對張學良的動向很關心。關於他的情況,要趕緊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