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藥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雖粗布麻衣,但舉止文雅,倒像是個讀書人,一看就是個有故事的。他神情冰冷,完全無視李陶陶的哀求。
李陶陶有點無可奈何,怎麼會有這麼鐵石心腸的人呢?一般的醫者,看到病人傷得如此之重,第一時間,都會主動出手醫治。這人倒好,一臉冷漠,視若無睹。
她偷偷地拿出一隻金手鐲和一個金釵,遞給采藥人,“還請先生受累,救治我家郎君。這裏隻是一點定金,日後我夫婦脫困,必有重謝。”財帛動人心,采藥人這才有了點反應,他伸手接過金釵手鐲,問:“你二人怎麼如此狼狽?”李陶陶鎮定地回答:“我們本來是走親訪友的,路遇亂兵,和護衛仆從失散了。我家郎君寡不敵眾,這才受了傷。”
采藥人冷冷地望著她,半晌不說話。李陶陶也知道自己的這番話漏洞頗多,倉促之下,她又能如何呢?隻好強自鎮定,“先生如若相助,也算是結個善緣。這世間的人何止千千萬萬,但一輩子,能遇見的人也是可數的。相遇即是有緣,既然上天安排我們見到先生,說不定就是讓您出手相助的意思呢?您舉手之勞,不僅救了我家郎君,或許也改變了您自己的命運呢?”
采藥人心念一動,這婦人,談吐不凡,莫非真是貴人?自己已經落魄到了極點,又左右無事,替她瞧瞧又如何?他說:“那好吧,我就替這位郎君醫治一下,至於結果如何,我就不能保證了。”李陶陶大喜,她深深地行個大禮,“感謝先生高義,日後必定重謝。”
采藥人和那老頭把傅嘉昱抬進屋裏,采藥人立刻開始檢查傷勢。李陶陶送那老頭出去,又偷偷拿出一個金戒指,委托他在村子裏幫她買點雞,魚,米和鹽之類的食物,最好再帶兩床被子。剛才她大致掃了一眼,采藥人條件艱苦,除了一張床和一些炊具,其他什麼都沒有。現在已是深秋,傅嘉昱又是病人,可不能凍著。
她想了想,又說:“還請大伯幫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的去處。日後我們回了家,定會好好報答您老。”老頭滿口答應,他隻是善良,並不愚蠢。幾十年的生活經曆,哪裏看不出一些蹊蹺。這娘子一看就是貴人,雖然落了難,但也不是他們這些窮人能隨便猜度的。而且這娘子出手大方,他也樂得裝糊塗。“大娘子叫我老張就是。您放心,您要的東西我會連夜送來,有人問,我隻說鎮上有人要的。”
采藥人姓萬,還真是有點本事的。傅嘉昱傷勢嚴重,雙腿骨折,他先熟練地接好斷骨,抹上膏藥,然後用木板固定好。接下來便處理傷口,隻見傅嘉昱身上,大大小小幾十處,都沒有一塊好的地方。李陶陶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萬先生卻麵無表情,嫻熟地一一清理幹淨,又塗上他秘製的傷藥,最後包紮起來。事後又親自煎了藥,交給李陶陶。李陶陶感激地對他點點頭,道了聲謝。然後一勺一勺地,艱難地給傅嘉昱喂下。整個過程中,他一直昏迷不醒。李陶陶揪著心,一直守在床前,到了半夜,又喂了一遍藥。
萬先生麵惡心善,拿了一床被子,自去了放藥材的房間,把床留給了傅嘉昱。天亮的時候,李陶陶終於支撐不住,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突然地,她猛地驚醒,她的手好像在動。一整夜,她都是握著他的手的,那麼,他終於醒了嗎?她抬眼望去,碰上一對關切的眸子,他果然醒了。她喜極而泣,眼淚奪眶而出,“二郎,二郎······”
傅嘉昱聲音嘶啞,“我們都還活著嗎?你還好嗎?可受傷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仍然是她的安危。李陶陶無言以對,想到從前的自私行為,簡直是羞愧到了極點。她含著眼淚,“是的,我們都活著。我沒事,我好好的······”
萬先生在門口冷冷地說上一句,“醒了就好,不會死了。虧得你底子好,一般人受這麼重的傷,根本挺不過來。”李陶陶非常感激,“謝謝先生,還多虧了您的妙手回春。”萬先生冷哼一聲,“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一時半會也好不了的。慢慢養著吧,你弄點好的給他,食補比吃藥都好用。”說罷揚長而去。
萬先生的無禮,李陶陶並不在意。她心花怒放,喜笑顏開,他不會死了,她們還有未來,她還有機會去彌補。
她歡歡喜喜地殺雞做飯,先燉了雞湯,然後用雞湯熬米粥,再把雞肉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和米粥一起燉,最後放一點鹽,美味又營養。魚也是這麼製作的,隻是要小心地挑出每一根魚刺。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好幾天,李陶陶一邊欣慰著傅嘉昱的恢複,一邊又憂心軍隊會追過來。從萬先生口中,她知道了她們所處的這個小村莊,仍然屬於燕國的領地,隻是已快到了邊界,再往西邊過去兩個村莊,就是義武軍的地盤了,應該就是前世的山西和河北交界的地方。
目前,義武軍是獨立的,不屬於任何勢力。那麼,最安全的辦法其實就是轉到義武軍的領地上去。往北和往東,還有大片的地盤是屬於燕國的。往南倒是能遇上宋國的軍隊,但是封鎖肯定嚴密。所以,隻有往西,才是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