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相見,自然絮絮叨叨了許久。王父突然記起了自己的使命,說:“你這孩子,在書信中總是糊弄我。我這次來了,你必定要和我說個清楚。”十一娘裝聾作啞,“我什麼事情沒和您說清楚了?你們來徐州,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們什麼也沒準備啊。十三娘,你先看看被褥什麼的夠不夠用?不夠就趕緊去買。”
大妹十三娘,早就被她鍛煉出來了,做事幹脆利落,雷厲風行。工作上很多重要的事,她都是交給她去做的。十三娘膽大心細,完全能夠獨擋一麵,現在已是她的得力助手。十三娘答應一聲,站起來就要出門。
王父卻說:“不著急,十三娘你先坐下來吧。十一娘你先說說,為什麼不成親?我就不信了,這麼大個宋國,竟然找不到一個可嫁之人?”十一娘賠笑道:“我不著急。對了,前兩天有戶人家,來給十三娘提親的,我看著還不錯。你們來了,正好可以參詳參詳。”
王父有些生氣了,“十三娘才十七歲,還小,回頭再說她的事。你呢,再過幾天就十九了,翻過年,就進入二十歲了。你還敢說不著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可真是急死我了。”十一娘淡淡地說:“也沒什麼,就是沒遇到合適的人。”王父提高了聲音,“你別以為你現在跟著王妃在做事,身價就提高了?這個也看不上,那個也瞧不起。”
十一娘申辯道:“我沒有,我沒有瞧不起誰。隻是想到我自己能夠自食其力,又何必去嫁人呢?”王父氣道:“盡說胡話。女子哪有不嫁人的?我看你就是太虛榮了,自我感覺太好了,所以誰都看不上。”十一娘不服氣地說:“的確有許多男子不如我嘛。他們遊手好閑,不思進取,這樣的人我為什麼要嫁?而且還要百般委屈自己,我又沒有瘋魔。”
王父歎口氣,傷感地說:“孩子啊,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們家是個什麼落魄光景,你還沒點數嗎?這些年,的確是靠你支撐著,我們過得還不錯。難道就是因為這樣,你就可以不聽從父母之命了嗎?”
十一娘羞愧地說:“父親,我沒有不聽您的,隻要您說的對,我肯定遵從。”王父說:“那好。前段時間,廬州有兩家來提親的。一個是章舉人,雖然是填房,但章舉人年輕有為,歲數也不大,不過二十多歲,而且家境殷實。我是比較屬意他家的。還有一個是秦員外家,他的第五子,雖說是個庶子,但和你年歲相當,嗯,比你小上一歲。這兩家,你選一個吧。”
十一娘低頭不語。王父苦口婆心,“十一娘,咱們凡事要量力而行。這兩家,依照我們家的境況,已經算是高攀了。而且人家是三媒六聘的正妻,不是去做妾。”十一娘悶悶地說:“父親,我不願意。”王父語重心長,“孩子啊,你已經老大不小了,這越往後,就越沒得選啊。你是要做一個老姑娘嗎?”
十一娘滿懷希望地說:“父親,我可以不嫁人的,好嗎?你看,靠我自己,不也生活得好好的嗎?”王父終於勃然大怒,“不行,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就是這兩戶人家,你選一個。”十一娘無奈地說:“父親,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王父突然間就老淚縱橫,“你不知道,你老是不成親,在廬州,說什麼難聽話的都有。你阿爺我,實在沒臉在廬州待下去了。”十一娘臉色煞白,“廬州什麼情況?他們說什麼了?”王父擺擺手,抹淚不答。十六娘卻氣憤地說:“大姐,他們說你在徐州是賣笑的,而且還是花魁,不然怎麼可能賺那麼多銀子?”
十一娘氣得渾身發抖,人性本惡,總有一些人,是見不得別人好的。他們愚昧無知,自己無能,卻用最大的惡意猜測別人。在他們看來,女人能賺到錢,也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也難怪他們要造謠生事,王家本來就窮得揭不開鍋,突然有一天,卻越過越好,他們當然就眼紅了。其實有很多人,也是知道十一娘是得了王妃的賞識的,卻偏偏不說破,任由這些流言蜚語,在廬州肆意蔓延。這當然也是因為嫉妒心在作祟。
王父激動地說:“十一娘,你就隨便嫁了吧。一個女子,名聲最重要啊。你就聽阿爺這一次好不好?我求你了。”說罷,他站起身來,竟然要給她下跪。十一娘嚇了一跳,趕緊扶起他,心裏猶豫不決,“父親,我······”王父兩眼汪汪,“孩子,我們全家都求求你了,嫁了吧。”
十一娘淒苦不已,若是她自己一人,斷然不會就此屈服。可是現在,居然連累到她的親人們。她咬咬牙,眼睛一閉,就要答應下來。
這時,杜德純卻推門而入。他是聽說十一娘的父母來了,特意來拜見的,卻不料,卻聽到了這麼一出逼婚的戲碼。
十三娘第一個反應過來,她施了個禮,“見過杜修撰。”杜德純點點頭,然後大大方方地給王父王母見禮,“伯父伯母,兩位安好。”王父有點看呆了,這位貴公子,一看就來曆不凡,通身上下,儒雅氣派,端的是風度翩翩,氣宇軒昂。
他怯怯地問:“這位公子是?”十一娘隻好介紹,“這位是翰林院的杜修撰,也是去年的狀元郎。”王父恍然大悟,他畢竟也是讀書人,狀元對於他來說,就像天邊的明星,可望而不可即。他立刻就高山仰止,滿是崇拜之情,“原來是狀元郎,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