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皇後倚靠在牆壁上的身體略微動了一下,將臉部深深埋在了窗外日光遮擋下來的半壁陰影中,亞爾弗列得從此處無法看清她麵部的表情,卻無法比任何人更了解她,此刻的她,即使不用放聲哭泣,那哭泣的聲音,也能夠傳入自己的耳中,引起一片哀戚。
“三年前的那一天晚上,你為了設法讓我忘掉我在鏡子裏曾看見過一次的預言,不惜耗費巨大代價,將我的記憶抹除,從那天起,你的身體就已經陷入了虛弱期了,隻是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一切如常的那樣離開了這裏,回到村莊去。”
“亞爾......”
“是因為我嗎,難道冰族族民的離奇死亡,也是和我有關嗎......”
“不!那件事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需要全體冰族來承擔這一切!”
亞爾弗列得咆哮的聲響振動了整座廳堂,白皇後呆呆的看著他沒有回答,那雙原本在回憶中總是充滿著溫柔的冰藍色瞳孔,為何會在一時間內,竟變得如此冷漠與蒼涼。
“那件事就請不要再問了,知道的越多,收到的傷害隻會更深。”
“是從我弟弟開始的。”
原本已經轉身從暗廊上準備離開的身影忽然停下了腳步,頓在原地。
“一切都是從弟弟那裏開始的,事到如今,卻對我說出如此殘忍的話......”
然而冰白色的身影卻再也沒有回過一次頭,隻是不再停留在繼續朝前方直直走去,直到黑暗吞沒了她所有影子,在亞爾弗列得的麵前留下一個黑色的空白。
被穹頂上的五彩玻璃所發散的日光被返照投射下來,映現在白色石磚地裏的紛繁,像一群不斷飛舞在花叢間的蝴蝶,翅膀撲扇在陰影下,發不出光的光,散不出香的香。
白晝移動,陰影從亞爾弗列得的左眼上逐漸延伸至全部臉龐,被完整吞噬。看不清任何色澤的眼,看不見任何光影交錯的唇,都在廳堂中央鐫刻下了淺淡的塵。
這是阿爾來到窗邊看月色的第三個夜晚,星空上刮過的風妄想吹進他此刻頭腦,卻不自量力,於事無補。定睛凝望著眼前的一切,阿爾捧著手中自己煮過的咖啡,杯中熱氣是能夠給予自己能量的熱源,自從亞爾弗列得走了以後,這三天以來都是如此度過的。
安定平靜的生活仿佛已經成為了他靈魂與肉體的一部分,隻是村莊裏的人再也未在這段時間裏看見過之前來訪的阿爾先生,將自己成日關在小屋裏,過著如同隱居般的日子,不說話不吃飯不喝水,除了咖啡外再無其他的簡單,似乎是平靜河水裏唯一的安全。
可是為什麼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告訴自己,如此多的安全,就是長遠的危險。
如果用月黑風高來形容今晚的夜,真是再合適不過了,頭腦中的一個聲音這樣對自己說到,可也僅止於此。對著藏匿著突變的黑暗的夜,阿爾的心寧靜的無法更寧靜,隻是一切都有點不對頭,總有點不對頭。
什麼都很不對頭。
也許隻是一個小小的變化,可靠在窗邊的阿爾卻並沒有發現,木屋斜方對著的那棵樹下,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一道暗影,那是人的影子。
阿爾低下頭吹著咖啡的一瞬間瞥到了那裏,下意識的警覺令他迅速作出無聲的反應,手中咖啡已經不知在何時被涼透了一半,瞬間全無的咖啡熱氣都不知道跑去了哪裏,阿爾絲毫沒有發覺到正在自己身體上發生的細微變化。
若是再多一些能量,僅憑現在的他便可以輕而易舉的摧毀整個房間。
仿佛是察覺到了屋內氣息的變化,樹下的人影挪動了一下,等阿爾想要出門一探究竟時,卻發現木屋的門被一陣涼風輕輕打開。
捏著手中的咖啡杯,阿爾向後稍稍退了幾步,背後的書架阻擋了他的腳步,一雙死死凝視在門下月光上的眼,正透露著無以名狀的紅。
忽然間,一個暗影悄悄聚集在了一起,在阿爾的麵前,在月光下越聚越多,最終凝聚成了一個成型的人形,立在門外。
“誰?”這是一聲帶著十分幹燥的問句,因為太久沒有同任何人講過話,阿爾的嗓子已經明顯變得沙啞了。
可是立在門外的人影卻始終沒有回答,當空皓月被一片雲霧遮擋,原本清澈見底的月光被一時間蒙蔽了雙眼,陰影蔓延開來,直至阿爾腳邊。
“誰?”又問了一聲,開始試著尋找工具的右手在書架上下摸索,門外人影略有移動,朝門內走來,阿爾停下了手頭的動作,捏著咖啡杯的左手卻越攥越死,不肯放開。
“嘖嘖嘖,瞧瞧,杯子都快要被你捏出血來了。”
人還未到,聲音卻先抵達了門口,待阿爾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眼前已經站著一個人來,隻是渾身埋沒在被擋住月光的陰影下,看不清對方的臉。
“怎麼,才多久沒見,就真的不記得我啦。”這一句又仿佛帶著幾分的調侃,可說話的語氣和氛圍卻都相當輕鬆溫柔,阿爾緊緊皺著眉頭,試圖看清眼前的人。正在此時,窗外月光忽現,雲朵散開,灑下一片清涼,直至窗邊,直至門框,月色將整間房屋吞噬,吐露胸膛。
趁著此般月色看清了對方臉的阿爾,捏在杯上的食指忽然鬆動了一下,薄唇微張,說不出話來。
“虧我還大老遠從科西嘉趕過來看你,你這究竟什麼態度對我啊。”
左耳邊藍色鋯石忽閃光芒,顯現一張英俊臉龐。
“藍斯......哥.......”
“算你有良心,還記得我是誰。”
可盡管眼前的阿爾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藍斯也還是一眼便看出,此時的阿爾依舊迷失在傑克那晚臨走時所設下的混沌黑暗,阿爾隻是單純的憑借著過去的潛意識喚出了自己的名字,並不是真正意義上辨認出了自己的存在。
想到這裏,藍斯不禁微微蹙起了他那對好看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