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納德在話音落下的同時站起了身,恭敬地彎腰領下了命令。之後的便都是些密黨族內事務,阿爾不便參與,便安靜的從餐廳溜到了透風陽台上。
碩月大的驚人,七分月雖不似先前飽滿,卻還是不像新月般尖銳,月光傾瀉,家族會餐從小吃到大這是最累的一次,以前的每一次坐在傑克位置上的不是傑克,而是自己的父親,回憶胡亂閃過,刹那間定格在某個人的臉龐上。
“阿爾少爺。”一聲明亮卻不噪耳的柔聲響起在耳邊,阿爾很遠就聞到了他的氣息,於是並沒有回頭。
“親王大人,以後你就是我的老師了,還請你多多指教呢。”不知為什麼,倫納德此刻眼中的阿爾背影比十年前自己最後一次見他,要成熟得多了。
“阿爾少爺,請允許我講一些話,我一直以為殿下對少爺是極其細心的,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始終都會是向著少爺您的,您應該用心去感受這屬於家的溫暖。”
“親王大人。”阿爾仍沒有回頭,倫納德安靜地立在自己的後方,“您一直對我哥哥和這個家族十分忠心,可是現在我要問你這個問題,你忠心的理由到底在哪裏?”
紫紅色的瞳和自己的兄長一樣威不可懾,死死地盯著倫納德同發色的眸子。
“梵卓家族在我父親那一輩初是盟友,而後卻變成了世仇,直到如今,親王大人您,一個梵卓家族的領袖竟然受封於我哥哥而作為親王管理科西嘉區,如果你是我,又會作何感想呢?”阿爾的側顏陰影投射在白石憑杆上,麵目相對,雙方的笑容已浮現在朦朧光影交錯之下。
倫納德邁腿走上前與阿爾平齊,收回視線開口:“阿爾少爺您要知道,傑克殿下及先王對於梵卓家族有恩,而至於世仇嘛,世事總會北變南遷的殿下,世仇也一樣,您說是嗎?”
“哼,又是這一套,我知道你會這麼說,可我沒想到你給我的答複和給我哥哥的一模一樣。”
“而殿下選擇了相信我們,那麼現在,少爺您又會如何作擇呢?”倫納德的眼光到現在為止已經無法讓阿爾看透了,但自己沒有權利追問太多,至少現在他還不能夠這樣做。
先調身往傑克書房走去,“明天早上我還有課,學習的事情後麵再說,時間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是,少爺。”忠誠的親王深鞠一躬,便匿身在黑暗之中。
把學校要實踐的事情彙報給了傑克,伊萊收回了手中的信息表,換上了另一張學生信息冊,隻印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學生。
“那麼,你確定是他,伊萊”
“是,殿下。”
“好生看著,有必要時照顧一下,記住不可以讓阿爾知道。”傑克隨手燃盡了手中的紙冊,飄灑的灰燼落在了紙簍中。
“你先下去,有事我再安排。”伊萊回應了一聲後隨即消失在黑暗中。
“咚,咚,咚---”像是知道下一刻會有人進來一樣,伊萊消失後阿爾不等傑克應門便推入而進。
“來了,晚餐吃得還好嗎?”
“我很不喜歡家庭會餐,你知道的。”
阿爾隨意地坐在沙發上,帶笑望著正看著自己的哥哥。
傑克雙手交叉支桌,嘴角的弧度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曾改變。阿爾也試圖去想過自己的哥哥到底是怎樣的人,但他沒有成功過,傑克嘴邊的那一抹笑時有時無,然而大多數時他是看著這種笑長大的,若是某一天自己看不到這種笑,就意味著哥哥他真的生氣了。
喝了口桌上盛滿紅色液體的高腳杯,傑克修長的手指抬起用指尖輕輕拭去了一抹紅,阿爾看著自己的兄長進完了今晚的最後一餐,輕輕踱至不小心被月光撒了一地的窗台下,打開了通向天台的那一扇門。夜晚的風從瑪麗山上吹來,絲絲點點的血腥彌漫在空氣中,混雜著血族特有的氣味,給聖傑爾斯印上了強大的不可侵犯的符號。
“這幾天學校要去阿爾克拉,晚上不會回來了。”
傑克自顧自地看著地上的月光,紫紅的雙瞳在飲盡鮮血後慢慢浮現,卻並沒有要回答阿爾。視線上移,順著爬滿身體的月色,完美的身影倒映在眼中。
“不過我猜你肯定比我知道的還要早,作為你‘唯一’的弟弟,還是彙報一下比較好,就像這十年勞易斯對你彙報我的生活一樣。”阿爾自嘲般的回過頭看向了傑克,四目相視,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阿爾,你還在恨父親。”
“不!我沒有!但是你也不要給我提他。”相對的眼中頓時生起了不可救贖的火,阿爾不等傑克的話音落下便生生的打斷了他,這是他心中的傷,不可以讓別人觸碰,尤其是,尤其是與自己最親的家人。
傑克嘴邊的笑似乎並沒有消失,反倒含了一抿無奈在其中,他揮手黑暗了房間中僅剩的那一株讓自己厭惡的燭光。
“阿爾,當年的事情錯的不隻是父親,還有......娜塔莎。”
“不管你怎麼想,我們用的始終還是一個父親的眼瞳。”像是故意要看阿爾聽到這句話後的反應,傑克有意的瞥向了站在月光下因痛苦的回憶而微微發抖的人。
“娜塔莎的事情已經灰飛煙滅了阿爾,就像這十年你所極力地想要忘卻一般地,她已經不存在任何氣息於這個世界之上,而你隻能屬於這個家族,接受我這唯一的兄長給予你的保護。”
“因為,如果沒有我,你會死的不知其因。”
傑克加狠了最後一句的決意,眼瞳中讓阿爾從小到大就恐懼著的威懾有增無減。
一席語畢,空氣凝固在阿爾身邊,耳廓邊母親死前撕心裂肺的聲音似月光般源源不斷。
夜晚,讓血族的力量得以回歸的時刻,卻成了他阿爾最為回避的一瞬,為了擺脫過去的以往,他不敢輕易入睡,因為一個人的感覺太孤獨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