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心(浣溪沙)(1 / 1)

十二紅簾窣地深,才移剗襪又沉吟,

晚睛天氣惜輕陰。

珠衱佩囊三合字,寶釵攏髻兩分心。

定緣何事濕蘭襟?

——納蘭容若《浣溪沙》

何處飛來十二紅,萬年枝上立東風。

楚王宮殿皆零落,說盡春愁暮雨中。

明代詩人楊基所作這首題為《十二紅圖》的詩,寫得極為明確。“何處飛來十二紅,萬年枝上立東風。”顧名思義,十二紅指的是一種鳥。但亦有一種金魚,名為“十二紅”。

金魚“十二紅”是極為珍貴的品種。通體銀白,身上有十二處紅色,四條尾鰭上各一,下鰭上各一。背鰭、頭頂有紅,卻長有一雙金紅魚目。形容極美,數量亦極少。因這類魚本身的基因極不穩定,所以即便是純種十二紅所繁殖出的後代也未必會繼承十二紅的身體表征。

容若這闋詞裏開篇所寫“十二紅簾”,是指繡有十二紅的紅色簾幕。至於所繡之物是鳥,還是金魚,難能定論。

詞寫的是閨怨。女子如花,到了盛放的年歲,理應需要一個有力的男子來護佑,需要一雙有擔當的肩膀來佐助。少女到了及笄年紀,會變得憂心忡忡。敏感,多慮,不安定。這種不安定的情狀,便是因為愛之缺失造成的。

容若開篇寫“十二紅簾窣地深,才移剗襪又沉吟”二句。繡有十二紅的簾幕低低垂落在地,僅是這一句,便已然憂傷外露。“才移剗襪又沉吟”一句亦是有哀愁。雖是清淡,卻是極美的。她時而在閨中裸足徘徊,時而麵色凝重,沉思低吟。真真是,我見猶憐。

當中“剗襪”一詞,是說女子穿襪著地。詞帝李煜的一闋《菩薩蠻》詞當中有“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之句,亦是寫“少女剗襪”的美妙情狀。女子穿襪著地是極美的一幀畫麵。

上闋最後一句“晚睛天氣惜輕陰”把女子待字閨中時易感之況寫得淋漓生動。尤其是“惜輕陰”三個字,將少女細膩敏感、處處生憐的情狀寫得最是到位。至詞的下闋,容若將筆宕開,從閨中物事轉至少女佩飾。

“三合字”,是說舊時人們常在兩個香囊上繡上三個“半字”,一對香囊相合,方才可見完成字樣。情侶二人各佩其一,以示同心相愛。“珠衱佩囊”是指綴有珠玉的裙帶上佩戴著香囊。正是少女所戴之香囊,三字未能合。而少女頭上所戴之寶釵將發髻攏起,看過去,又恰似將心字一分為二。

“珠衱佩囊三合字,寶釵攏髻兩分心”兩句充滿寓意。當中所要表達的,少女對愛情之渴慕躍然紙間。隻是,這世間的緣,早已注定。有前生,亦有來世。前生在佛前許下的願,今生終究會圓滿。不是不能遇到,隻是時機未到。

必有一個人,候在未知的遠方。

待你途經,一起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