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慕沉泓下跪施禮:“今日多謝父皇。”
宣文帝扶起他,問道:“你既然心心念念想要娶她,方才為何那般說?”他還想著,慕沉泓一定會順著自己的意思,讓獨孤後相信淳於天目的斷言,誰知道慕沉泓卻反著說。
“兒臣若是讚同淳於天目的話,母後可能會懷疑是兒臣串通了淳於天目。”
“你就不怕她當真選了喬萬方。”
“母後雖然不喜宮卿,但事關社稷,她定會放下個人喜好,大局為重。”
宣文帝半是讚許半是感歎地笑了笑:“若不是你來求我,連我都看不出原來你喜歡的是她,你這心思倒是藏的夠深。”
“她幼年時常進宮看望太妃。不知何故,母後極不喜歡她,兒臣若是和她玩耍,母後便會冷言冷語,十分不悅。”
宣文帝心道,你自然不知道母後為何不喜歡宮卿,隻因恨屋及烏。
“所以兒臣越是喜歡她,越是不能讓母後看出來。這樣才不會給她惹來事端。”
宣文帝喃喃道:“不錯,你若是喜歡一個人,便看也別看她一眼。”
慕沉泓道:“兒臣此生隻求父皇這一件事,多謝父皇成全。”
宣文帝含笑拍了拍兒子的肩:“你我父子何須多言。父皇也希望你能娶到自己喜歡的女子,何況宮家的女兒的確是出類拔萃,百裏挑一。”
自己半生遺憾,又怎忍心再讓愛子不圓滿?
“兒臣對她早就鍾情,隻是礙於母後,不敢流露半分,此事還請父皇保密。”
“你若是娶了她,便要好好對她。”
“這個自然,兒臣定會一生一世都對她好。”
宣文帝心裏重重一沉,當年,他也曾在心裏這麼對她說過,可惜她連給他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一晃二十年,他還記得當年想說這話時的情景和心境,可惜……
宮卿從未想過自己的婚事會如此多舛,事情的演變會如此的峰回路轉。這種命運完全不受掌控,想什麼時候玩你一把就玩一把的感覺真是讓人想要發狂。而一想到嫁給慕沉泓,就要天天見到九公主,她真是快要瘋掉了。
宮夫人最恨的就是和別人共用一個夫君,可是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就要麵臨這種情況,她也快要瘋了。
兩人悶不吭聲地回到家中,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宮錦瀾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這是?”
宮夫人沉著臉道:“睿王退婚了。”
宮錦瀾吃了一驚,“為何?”
“因為卿兒命格貴重,有母儀天下之相。”
宮錦瀾更加吃驚:“你是說,卿兒要嫁給太子?”
宮夫人哼了一聲:“作孽啊。”
宮錦瀾欣喜若狂,但看著女兒和夫人的黑麵,也不敢露出喜色,苦苦壓抑著,臉都有點扭曲。
宮卿看著父親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故意道:“父親也別高興的太早。皇後未必答應呢。”
宮錦瀾一怔。
“既然已經有了這種命相,皇後豈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可未必,父親別高興的太早,皇後若是不肯,女兒隻有去死了。”
宮錦瀾和宮夫人齊齊嚇了一跳:“你胡說什麼?”
宮卿笑了笑:“我說的是,詐死。”
宮錦瀾夫婦皆是一愣。
宮卿道:“對外就宣稱我患病而亡。然後我離開京城,隱姓埋名,到時候沒人知道我是誰,想嫁誰便嫁誰。”
這個打算她回來的路上就在琢磨。反正淳於天目的斷言一出,這世上除了慕沉泓,是再也不會有人敢來娶她,如果獨孤後真的堅決不肯,那她就詐死,拋掉宮卿這個身份,一切重新開始。
總之,車到山前必有路,她才不會被人擺布,一定會讓自己活得更好。
宮夫人喜道:“這個主意不錯啊,到時候我們去江南,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再尋個如意郎君,就不在這京城受這份窩囊氣了。”
“夫人,那為夫怎麼辦?”
“哦,這個嘛,你辭官好了。”
宮錦瀾心肝一疼。
宮卿笑道:“父親留在這裏繼續做官,我和母親暢遊江南去。”
宮夫人看著女兒明媚俏麗的臉蛋,幹淨澄澈的眼眸,心裏暗暗讚道:這才是我的女兒,無論何種困境都能想出辦法,都能坦然麵對,就算入宮,也一定會活得風生水起,斷不會被阿九和獨孤後拿捏。而至於慕沉泓,她更加確信,必定會被自己的女兒吃的死死的。
阿九苦苦煎熬了一夜,翌日一早趁著給宣文帝和獨孤後請安的功夫問道:“母後當真要讓宮卿嫁給皇兄麼?”
宣文帝麵色平靜,心裏異常緊張。心道萬一她若是堅持不肯,應該怎麼說服她?
慕沉泓心裏比宣文帝更緊張,但容色卻異常的鎮定平靜,他淺淺地抿了一口茶水,英挺的眉下一雙深邃莫測的眼眸,波瀾不驚。
眼看著兩個沉默如石的男人,心裏鬱結一團的獨孤後沉聲道:“我們雖是天家,卻也要順從天意。”
瞬間,宣文帝心裏長舒了一口氣,一塊石頭落了地。
麵色淡定,內心欣喜若狂的太子殿下,含在口中的一口水終於順順暢暢地吞了下去。好了,籌劃了這麼久的一樁心事,千折百回,幾番跌宕起伏,終於塵埃落定了。心裏熨帖愉悅的無法言表,卻還不能流露半分。
宣文帝心裏歡喜,卻也不便表露,正色道:“朕最欣賞梓童的深明大義。”
獨孤後扯出一絲笑意,心道,欣賞,而不是喜歡,更不是愛慕。
阿九一聽便急了,“母後,我不喜歡她。”
宣文帝蹙眉道:“阿九,此事事關社稷大局,豈能以你的喜好為意誌,況且,你成婚之後便住在公主府,若不喜歡她,少見麵便是。”
阿九心裏對宮卿的恨意,已經蔓延到了麵上。她不想讓宮卿嫁給慕沉泓,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讓宮卿淩駕於她之上,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等她嫁給了沈醉石,太子妃和駙馬必定會經常碰麵。一想到那個場麵,她真是心如刀絞。
阿九眼巴巴地看著獨孤後,低聲道:“母後何必信那淳於天目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