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帝辭位,公舉其謀,清帝不忍人民之塗炭,公寧忍之?公果欲一戰成事,宜用於效忠清帝之時,不宜用於此時也。說者謂公雖欲引退,而部下牽掣,終不能決。然人各有所難,文當日辭職,推薦公於國民,固有人責言,謂文知徇北軍之意,而不知顧十七省人民之付托。文於此時,迄不為動,人之進退,綽有餘裕,若謂為人牽掣,不能自由,苟非托辭,即為自表無能,公必不爾也。為公仆者,受國民反對,猶當引退,況於國民以死相拚?殺一不辜,以得天下,猶不可為,況流天下之血,以從一己之欲?公今日舍辭職外,決無他策。昔日為任天下之重而來,今日為息天下之禍而去,出處光明,於公何憾?公能行此,文必力勸東南軍民,易惡感為善意,不使公懷騎虎之慮。若公必欲殘民以逞,善言不入,文不忍東南人民久困兵革,必以前此反對君主專製之決心,反對公之一人,義無反顧,謹為最後之忠告,惟裁鑒之!孫文叩。
看官!試想這袁總統世凱,是想把中華民國,據為一人的私產,子孫萬代,世世傳將下去,豈肯中道退位,聽那孫文的言語。況且贛徐告捷,民黨失敗,正好乘此機會,將這等反對人物,一古腦兒驅殺出去,他好威福自專,造成一個大袁氏帝國,孫文、黃興等人無權無勢,硬想與他作對,轉弄成螳斧當車,不自量力,區區幾百個電文,濟甚麼事?反足令老袁暗笑呢。果然電文一達,威令重來,撤銷孫文籌辦鐵路全權,此外不置一詞。好似不值答複。還有蔡元培、汪兆銘、唐紹儀等,冒冒失失,也電請老袁退位,袁總統乃答辯數語,略言:“按照約法,及所宣誓言,須待正式總統選定,始能退位,不能照三數人私見,冒昧行事。”旋複下一通令,洋洋灑灑,約一二千言,小子因他言不由衷,不願詳錄。但記得文中要語,很有幾句好筆仗,大致謂“受事之日,父老既以此完全統一國家,托諸藐躬,受代之時,藐躬當以此完全統一國家,還諸父老,是用雪涕誓師,哀矜執訊,豈用黷武?實以完責。一俟凶慝蕩平,國基奠定,行將自劾以謝天下”等語。大眾見此通令,總道他語語真誠,言言痛切。而且正式總統,未知誰人?民國初造,元氣未複,孫黃等無端發難,釀成南北戰爭,甘為戎首,真是何苦?所以一般人士都望這次亂事,迅速蕩平,各省都督,也多詈孫、黃為亂黨,李烈鈞、柏文蔚等為國賊,情願荷戈前驅,為袁效力,比那辛亥革命,直不啻天淵遠隔呢。大家都睡在鼓中。
惟安徽署督孫多森,接到江寧獨立消息,頗為駭異。尋複得下關來電,謂“寧已獨立,公自忖無軍事學識,可將都督一席,仍讓柏公。公如無反對意思,尚可公認為省長”雲雲。當下密電江寧,探問虛實。嗣得電複,果屬確鑿,並勸令即日獨立。乃請省議會議長,及各軍官到公署集議。大眾以寧皖相連,寧既生變,皖先當災,不如隨聲附和,維持現狀為是。孫本袁總統心腹,到了這個地步,亦拿不住一定主意,隻好說是未曾統軍,不便督師,眾議推師長胡萬泰為都督,孫仍任民政長,宣布獨立,並任憲兵營長祁耿寰,為討袁總司令,蕪湖旅長龔振鵬,且先日揭獨立旗,脫離中央關係,龔本瞧不起孫胡,所以省城尚未獨立,他先獨立起來。但皖省財政奇絀,餉項無著,蕪湖獨立,名義上雖是討袁,心目中卻是要錢。兵老爺致治不足,擾亂有餘,吾為民國一歎。探得大通督銷局,所存鹽款,不下數十萬金,便乘著黑夜,拔營盡起,齊向大通進發。督銷局中的辦事人員,已都到黑甜鄉裏,去做好夢,一聲炮響,局門洞開,蕪兵明火執仗,一擁而入,嚇得全局司事,從睡夢中驚醒,隻在被窩裏亂抖,不知是什麼盜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