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據張懷芝、倪嗣衝、陳樹藩、盧永祥等,先後報稱陸建章迭在山東、安徽、陝西等處,勾結土匪,煽惑軍隊,希圖倡亂,近複在滬勾結亂黨,當由國務院電飭拿辦。茲據國務總理轉呈,據奉軍副司令徐樹錚電稱,陸建章由滬到津,複來營煽惑,當經拿獲槍決等語。陸建章身為軍官,竟敢到處煽惑軍隊,勾結土匪,按照懲治盜匪條例,均應立即正法。現既拿獲槍決,著即褫奪軍職勳位勳章,以昭法典。此令。

令文雖如此雲雲,心下越仇視段派,勢不兩立了。惟陸建章也非善類,專好殺人,從前袁總統時,曾委建章為軍警執法處處長,他承袁氏意旨,派遣私人,一味偵察反對黨,捉一個,殺一個,捉兩個,殺一雙,往往有挾嫌謊報;謂某人有通敵陰謀,便即信為真情,妄加捕戮。後來複經他人入告,說是偵報未確,誅及無辜,他又召到原諜,邀他同食,食時尚談笑甚歡,及食畢後,忽提前事,不容分辯,即命推出處死,或且並不提及,歡送出門,突從他背後,發一手槍,擊斃了事。所居院落,輒陳屍累累,故都人見他請客紅柬,多有戒心,號為閻王票子,且因他殺人甚眾,如屠犬豕一般,因複贈一綽號,叫做屠夫。此次為小徐所誘,突遭槍決,雖似未免屈死,終究是天道好還,報施不爽呢。好殺者其鑒之!

但小徐誘殺建章,得快私忿,自以為一條好計,哪知也有得有失,徒多了一個仇家。陸妻馮氏,乃是旅長馮玉祥的姑母,或謂馮係陸甥,未知是否,待考。猝聞乃夫被殺,當然悲從中來,慟哭了好幾場,且與玉祥商量,要玉祥代報夫仇。玉祥本皖中望族,乃父在前清時,為直隸候補知府,挈眷寓津,產下一男,就是玉祥。少長時曾至教會學堂讀書,故投入基督教籍。嗣入保定軍官學校,由該校保送至武衛右軍,充當差遣,故浙江督軍楊善德,見了玉祥,即許為大器,薦入段祺瑞幕中。段以為碌碌無奇,不加重用,玉祥乃與段相離,自尋門路。馮係皖人,其所以不入皖派者以此。後為第三鎮步兵第五標第十團第三營管帶,統率百人,駐紮房山縣。未幾,由陸建章代為謀劃,改編為京畿憲兵營,擴充至兵士二千名。民國二年,第二師、三師、四師、六師、七師,移鎮鄂、湘、蘇、皖等地,北洋防務空虛,袁項城飭募新兵,編練混成旅十餘部。

馮營為陸軍第十六混成旅,玉祥遂任旅長。越年拔營南下,駐紮武穴,及段氏三次組閣,壹意主戰,令馮玉祥率軍援閩,旋複改命援鄂。玉祥本不附段派,觀望不前,且有意服從馮總統,曾發出通告,請速罷兵,並有:“元首力主和平,討伐各令,俱出自脅迫”等語。段氏因他擁兵自大,也不便急切相待,隻好付作緩圖。哪知霹靂一聲,建章斃命,玉祥顧念戚誼,當然驚心,再加姑母馮氏,泣令報仇,玉祥亦不禁嗚咽道:“姑父平日所為,我亦嚐極端反對,屢勸他緩獄恤刑,哀矜勿喜,偏姑父習以為常,遂致怨家挾恨,陷害姑父,但今乃屈死小徐手中,殊不甘心。小徐靠了老段勢力,橫行不法,暴戾恣睢,我若不為姑父複仇,如何對得住姻戚?但目前尚難輕動,我部下不過數千人,勢不能一舉成功,我死也不足惜,死且無益,不如從緩為是。”他姑母聽了此言,也覺沒法,隻有揮淚自去罷了。

惟玉祥經過此變,遂與段內閣決裂,自告獨立。部下副官李銘鍾,團長楊貴堂、何乃中等,亦願為效力,累得段總理多一敵手,不得不格外加防。詳敘馮玉祥事,俱為後文伏案。並且失意事層疊而來,大與前謀相左。湘南未平,閩軍又敗,龍裕光孤守瓊崖,屬地已失去大半,專望援粵總司令張懷芝一軍,入粵牽製,或可解圍。哪知張懷芝病倒漢口,連日未痊,留駐江西的張軍,方移次醴陵,逍遙江上,偏被南方間諜,偵悉情形,竟潛從攸縣進兵,猛向醴陵撲入。張軍十數營,猝不及防,倉皇奔潰,嚇得養屙漢口的張司令,出了一身冷汗,力疾起床,乘車北返。自問未免懷慚,情願拋棄權利,辭去山東督軍。是所謂張脈僨興,外強中幹。瓊州失援,龍軍保守不住,隻好棄去巢穴,向北逃生。看官試想!這豈非段氏的平南政策,一齊失敗麼?

還有段氏背後的小徐,格外擔憂,他本思推倒馮河間,奉段祺瑞為總統,舉張作霖為副座,所以請張幫忙,合力同謀。惟段氏以為南方不平,威望未著,也不願驟任元首,故小徐對著平南政策,非常注重。如何借債,如何調兵,多半由小徐獻策,慫恿段氏進行。偏偏事不從心,謀多未遂,怎得不五內俱焚?躊躇四顧,憤不可遏,自思平南政策,不能貫徹,總由那馮派橫生阻力,以致種種窒礙。今欲釜底抽薪,必須將老馮捽去,改擁段氏為總統,然後令出必行,軍心一致,方得戮力平南。於是另生他計,即擬組成新國會,為選舉總統的預備。好在各項借款,尚未用罄,不若移緩就急,將軍事暫且擱置,一意運動議員,組合政黨。當有帝製餘孽梁財神士詒,王包辦揖唐,乘機出頭,來做小徐幫手,漸漸的三五成群,四五結隊,湊齊了數十百人,迎合小徐,擁戴老段,複取了一個私黨的美名,乃是“安福”兩字。安是安邦,福是福國。名目卻是動聽,但一班安福係中的人物,究竟是為國家思想,是為自己思想,看官總應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