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這樣的情景為大革命的獨特產物;從法國革命以後,歐洲的基督教會都未得新興者少之又少。

認為民主社會和宗教一定勢不兩立,則是大錯特錯:基督教還有天主教,它們中並沒有什麼和民主社會精神是完全水火不相容的,反而好多地方對民主社會非常有利。之外,從每朝每代的曆史來看,宗教本身極富生命力,總能在人民心中紮根。以往的宗教都已在人民心中找到自己的歸宿,那些順應人民思想的各種政治製度總是一再地鼓勵人們拋棄宗教信仰,難道這不是怪事連連。

我以上對於宗教的言論,對於社會權力更為合適。

法國大革命摧毀維持至今的社會特權等級製,砸碎所有機構和習俗的枷鎖,因而人們或許認為,大革命的目的不單單是摧毀個別的社會製度,推翻某一個政府,它更是要瓦解所有的社會製度,它要毀滅社會權力本身;進而他們認定,無政府主義就是法國革命本質上的特性。然而我要說,他們也隻看到了表層現象。

革命爆發還不到一年,米拉波私底下向國王致函說:“您把新形勢和舊製度比較一下,就會得到寬慰看到希望。國民議會的部分法令,很明顯傾向於君主政府,它又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法令。高等法院、三級會議省份取消了,教士、特權階層取消了,貴族們也取消了,這豈能是區區小事?隻允許單一的公民階級存在,這些都為讓黎世留高興而已,這種僅存表麵的平等對權力的執行很有利。每一屆政府都盡全力增強王權,然而革命在短短一年中所做的比以往任何政府都多。”大革命的領導者就是如此看待革命的。

大革命的終級目標是先摧毀舊的政府,進而再廢除整個舊社會製度,這樣所有現存權力、一切公認的勢力都要攻擊、都要摧毀,所有舊傳統都要廢除,社會習俗都要革新,也就是清除人們頭腦中所有一貫培育尊敬服從的思想。如此即誕生了法國革命所獨有的無政府主義麵貌。

剝去大革命體表的破衣爛片,一個龐大的中央政權就迎麵而立,它把以往分散於全社會的一切零散權力及其影響,附屬的權力機構、特權等級、職業、家庭,還有個人,全部吸引過來,融進它的軀體之中。羅馬帝國滅亡以後,它是世界上僅有的一個與之相似的政權。大革命創造了它,或者更確切地說,這種新的權力是大革命自然而然的產兒。大革命建立的政府確實很脆弱,但是跟被它推翻的政府比起來,它強大百倍。因而,它是脆弱和強大並存的,這將在後麵作論述。

透過行將就木的舊製度的塵埃,米拉波的眼前展現了這個巨大的形體,它簡單、正規。這個龐大的存在,當時民眾卻沒能察覺到。最終,時間使這一事實大白天下。現在,歐洲的貴族們無不對此矚目有加。所有人對這個龐然大物讚賞並羨慕著,大革命的參與者自不必說,與大革命格格不入者甚至勢不兩立的敵方亦如此,他們努力地踐行革命,摧毀各自領域的一切特權。他們讓官史代替了貴族,製定統一的規章製度取代地方的特權,建立統一的政府取代大大小小的權力機構,他們整合了所有等級,讓所有的社會階層都趨於平等。他們兢兢業業地推動著這一革命事業。他們積極借用法國大革命中的手段信條來摧毀他們遇到的一切障礙。必要的關頭,他們不惜讓窮人反抗富人,平民反抗貴族,讓農民反抗他們的領主。對他們來說,法國大革命既是災難,又是老師。

別以為這樣的情景為大革命的獨特產物;從法國革命以後,歐洲的基督教會都未得新興者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