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稱的四大書院,在方式上,並沒有什麼不同。

寧博容早就打聽過,大樑的書院並不似是明朝那樣到處是書院林立,言語自由,甚至有什麼「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的句子,這年代的書院,還相當初級,學子們除了讀書也就是讀書了。

例如萬裏書院,夫子加上寧盛這個山長,一共才六個人,其中寧盛是當世大儒,另有他的至交好友盧成山、張敏之,皆是聲名在外之人,頗有才名,盧成山少年成才,中年官場得意,如今六十有六,喜歡這翠華山的氣候風景,算是半養老半教書,張敏之與他相反,明明才學過人,可惜時運不濟,沉沉浮浮三十餘年,卻依舊清貧失意,隻得來教書,剩下的三名夫子皆是曾科舉及第的士子,在地方上同樣有些名氣。

但是吧,就寧博容瞭解,這考試內容和老師人數完全不成比例啊!這又不是明朝時候考試隻考八股文!

這時候的科舉和後世熟知的科舉並不同,如果都要學的話,科目之多簡直比現代的學生還苦逼。

此時科舉沿襲唐時舊曆,分為常科與製科兩種,常科每年舉行,科目有秀才、明經、進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種——沒錯,五、十、多、種!

不過,這時候的科舉應試者以明經、進士二科最多,明經科主要考試儒家經典,考試是先帖文,然後口試,經問大義十條,答時務策三道,可不是單單做一份卷子就結束的。

進士科在唐時主要考試詩賦和政論,隻是以詩取士比較為人詬病,大樑已是弱化了詩賦這項,大多是考政論。這個比明經更難,是以唐時有句話道「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就是說三十歲考上明經科,那都已經算老了,五十歲考上進士,卻仍然可以說年輕。

到了大樑,基本上科舉還是以明經為主,例如寧盛,便是明經科及第,如今寧博裕去京城考試,考的也是這個。

事實上幾大書院教授的,基本上也是明經科,本身老師也沒幾個,要開那麼多科目是根本不現實的。

「阿爹,聽聞你們講學,一課便要一個時辰?」

寧盛點點頭,「不錯。」

「那講學時可累?」

寧盛摸了摸寧博容的腦袋,「卻也沒什麼,自有氈席可坐。」

「可是平日阿爹給我講學,最多不過三刻,我便聽不進去啦!」

寧盛失笑,「那是你心性不夠穩重。」

「那阿爹小時候呢?難道能夠精神集中一個時辰嗎?」

寧盛這才頓住。

倒還真沒有。

寧博容笑了笑,這個,她倒還真的知道得很清楚,任何人精神集中的時間都是有限的,哪怕是再刻苦想要學習的學生都是一樣,一個人精力高度集中的時間為二十分鐘至三十分鐘,所以現代的孩子一堂課的時間被定為四十五分鐘,這還是很科學的,人進入精神集中需要一點時間,而差不過課堂開始十分鐘之後,學生才會進入精神集中的時候。

「阿爹,待到秋日新學子來,不若我們試一試改變一下……」

寧盛在這種方麵可不會隨意聽寧博容的亂指派,沉下臉道:「胡鬧!這每一個學子皆是為了前程而來,我們怎可隨意處置!」

「不若這樣吧阿爹,雲州城中尚有許多讀不起我們書院的貧寒學子,聽聞盧夫子講學時,他們願在院門外隻為聽一刻——阿爹,阿娘一直想做些善事,咱們書院不是尚有幾間屋子空著?不若放出消息去,隻說萬裏書院可免費供他們讀書,隻是為預備科,同正當學子不盡相同,雖也有夫子授課,卻要遵循書院的規矩,幫書院做些雜事……」

這年頭的讀書人,還沒像後世那樣清高,不少出身貧寒人家的學子邊讀書邊「打工」是常有的事,所以這個建議寧盛並沒有一口回絕。

「阿容,你想做什麼呢?」

對於這個女兒,寧盛固然寵愛,且她讀書又通透,性格早慧穩重,是以,這時有此驚人之語,他倒也沒有太引以為異。

「阿爹,我在崔家,聽那崔琮和李睿修對我萬裏書院頗有輕慢之言。」

寧盛先是啞然,然後笑了起來,「那又如何?我們是比不上國子監,亦不如麓山書院。」

「可是阿爹,我想讓萬裏書院變成最好的書院!」

麵對一本正經的小丫頭,寧盛不知道作出什麼表情才好,要再過兩個月,麵前的小丫頭才滿七歲,可是,見她這副模樣,卻是頗有雄心壯誌,心氣之高簡直令他有些——不大好的聯想。

總覺得,阿容和寧博聞那個不孝子,有那麼點兒相似的地方,皆是能出驚人之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