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了——
「將那個帷帽給我吧。」寧博容道。
阿青到底不敢勸她,「……小娘子,不若戴幕籬吧。」
幕籬與帷帽,都是女子出行需要用到的東西,大樑民風開放,實際上就這樣上街也不算是驚世駭俗,可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到底還是不怎麼拋頭露麵的,再怎麼說,此時不是武後當政時期了,大樑上頭坐的皇帝畢竟還是男性。
是以,便有帽簷垂下輕紗能遮擋全身的幕籬和隻遮住頭臉的帷帽。
「罷了,還是帷帽吧。」那幕籬……伸展不開啊!
寧博容打開馬車門,輕輕一躍便站在了前方一架馬車頂上,簡直不要太顯眼。
……她其實並不想將事情搞大的好麼!但是看著人在她麵前流血犧牲,她似乎又做不到,尤其是這些全然沒必要的犧牲。
不遠處,寧博聞就這樣騎在馬上,冷冷看著這些明顯被煽動過的流寇。
寧博容嘆了口氣,忽然出聲:「你們這些人好大的膽子,可知這馬車中坐著何人?不管你們原是哪裡的災民,若是尋常被剿,卻是隻死你一人,若是動了這皇親國戚,不僅僅你們自己要賠命,你們的父母親人、妻兒友朋,通通都要受到株連!」
她的聲音明明聽著不算很響,卻不知為何人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可知何為株連九族?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不要當你自己沒有家人親朋便毫無顧忌,若你一人犯了此等逆反之罪,便是家鄉都要血流成河!就是此時殺了一人兩人,到時可擋得住朝廷十萬大軍?」
這些流寇中開始有了騷動,或許是因為這清脆的女聲雖然不算太尖厲,卻實在太尖銳,這些人大多原本是農民,不要說律法了,連字也是不識得的,要和他們講大義,那是對牛彈琴,但要和他們說殺人,那還真是誰都聽得懂。
更別說這十萬大軍……純屬寧博容胡謅的,不僅僅是這十萬大軍是胡謅,株連九族也是胡謅,這大樑律法沿襲唐律,莫說是九族,就是三族都不株連,死罪隻及本人,頂多連帶兒子倒楣,這種誅九族的事兒,也就明清有。
可是這些流寇並不懂。
「不要聽這小丫頭片子胡說——」那為首的彪形漢子厲聲道,卻話隻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為一條漆黑的鞭子如蛇一般卷住了他的脖子。
這人一身橫肉,卻是長得極高大,又有一臉淩亂的鬍子,頗有幾分悍匪樣兒,寧博容小小的一個人,身姿又纖瘦,竟是還沒他的一半大,但是這鞭子一出手,他立刻就啞聲了,不是他想——而是太恐懼。
沒有人比他更能感受到那種莫名的壓迫感,彷彿麵前這個少女強大到不可戰勝。
寧博容隻是一鞭子抽過去,這個看似強大的亡命之徒立刻「嗷」地一聲,慘叫劃破了此時的靜寂。
……
……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而這也成了壓垮那些流寇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立刻有人扔下手中的刀棍鋤頭就這樣轉身逃了。
寧博容鬆了口氣,這樣的事情她當然可以不出來,任由這些年輕的士兵去抵擋,而這場麵太大,這年代又沒有擴音喇叭,即便是寧博聞的口才再好,這樣的混亂之中,恐怕也派不上多少用場。
擒賊先擒王,事實上對於流寇來說作用也有限,因為……他們原本就對這老大沒有多少歸屬心,這年頭的流寇事實上思想還是很單純的,他們純粹就是為了搶錢、搶吃的,或者就是殺人、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