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出現,原本是可以扭轉局麵的,但事實並非如此。警察嚴肅地警告小開別在大街上調戲良家婦女,小開說我是他女朋友,警察管不著。我連忙說不是小開的女朋友。警察嗬斥小開快走,否則抓他進公安局。小開依然笑嘻嘻地對警察說:“你知道這個女人是幹什麼的嗎?她可是有錢人的小情人。哦哦,我明白了,你也是吃她軟飯的吧。哈哈,哈哈!”
小開揚長而去,丟下我和警察萬分尷尬。
我和警察很快在那條街上分手了。我還好些,小開走後,他的表情十分複雜,可能想問我一些問題,但最後什麼也沒問,隻說你回家去吧,就匆匆走了。
晚上,我一夜都睡不著,翻來覆去就想一個問題。警察為什麼說小開在“調戲良家婦女”?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而且還需要我提供線索。他才二十幾歲,雖然已經有了幾年的工作經驗,但是在對男女情事上,他了解多少呢?或許他已經結婚了,或許他隻有女朋友,他應該不會了解我的心態,而我的人生閱曆也會比他豐富得多。
我想得很亂,也有些理不出頭緒,想得腦袋生痛,天亮左右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下。上午九點多鍾我就起床了,然後我就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給警察打了電話,說有情況向他彙報,然後約了個地方。警察叫我到公安局去做筆錄,我不幹,說我害怕進公安局,何況我說的情況算不算線索也不知道。
警察是穿著製服來見我的,很嚴肅很正統,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我約的是“茶香園”茶樓,這樣的地方能讓我感覺到自己是個正常人。喝茶時,他就拿出了筆記本。我說:“你不用記錄,也許我說的根本算不上線索,隻是我的一個感受。”他說你說吧,我不記就是。
我說的是跟了第五個老板兩個月後發生的一件事。那天晚上,我在居住的別墅裏等著他來。每個星期他會來別墅三次,但具體什麼時間卻不一定,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是下午,晚上很少來。
那天卻是晚上,下著雨,他是自己開著車來的。我給他開門時,他顯得很慌張,沒像往日那樣摟著我心肝寶貝地叫一陣親一通,而是匆匆去了衛生間。我跟進衛生間幫他脫衣服,他卻怒吼著叫我滾出去。我說我幫你脫衣服幫你洗澡呀,他非常暴躁地將我往外推。
那一次,他的目光凶狠而又冷酷,讓我非常害怕。當警察說有人舉報他有殺人嫌疑時,我……當時就害怕得發抖,應該就是想起了這個場景。一直以來,第五個老板都是一副溫情脈脈的麵孔,真的像個多情的情人,如果不是他的某些變態行徑,他應該是個很能暖人心的男人。
警察問我還有什麼情況。我說我被他推出衛生間後,好像看到滴在客廳地板上的水,微微有些泛紅。警察問我到底有多紅。“我也說不清,就是有點泛紅,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我搖了搖頭。
“是血水嗎?”警察問。
我驚愕地看著警察嚴肅的臉,還是搖頭:“我真的不能肯定那是不是血水,我也從來沒有真正見過血水是什麼樣子。”警察又問:“他從衛生間出來後是什麼樣子呢?又幹了些什麼呢?”我說他從衛生間出來後,已經一切恢複如常,還為剛才對我的粗暴而道歉,將我抱在腿上甜蜜地親吻,然後就……
“就什麼?”警察追問。
我沒回答。我想說還能什麼,當然是男女之間的事了,在沙發上把我折磨得筋疲力盡後就給了我一張銀行卡,讓我自己去買東西。
我沒回答的問題,警察在我的眼睛裏一定已經讀出了答案。他低下頭,喝了幾口茶,口氣溫和了一些說:“你好好的女孩子,為什麼一定要走那條路呢?”
我怔怔地看著警察的側麵,心中突然有一絲說不清楚的感覺。其實,他的話我也問過自己千萬遍,但還是沒有從他嘴裏說出來讓我如此感動。對,就是感動。他是警察,他知道我的身份,但他似乎沒有用鄙視的眼光來看待我,也沒有用難聽的話來說過我,好像在他的言談舉止裏,對我有種細微的惋惜。
我的眼前忽然模糊了,警察在我的視線裏不再清晰。我低下頭,但茶水裏幻化出我那次妄圖勾引他的情景。“滴答!”一滴眼淚滴落進茶水裏,我急忙掩飾地端起茶來喝。
警察抬起頭來,微笑了一下,輕聲說:“每個人都有可能走錯路,做錯事,重要的是知錯能改,不要為了獲得金錢而失去太多的東西,那樣很不值得。”
我的心忽然脆弱起來……
回到小屋後,我抱著雙膝坐在床上,下巴磕在膝蓋上,惘然地看著小屋。五年了,我從來沒有為任何人的話語感動過、脆弱過,我一直是堅強的、獨立的。幾百萬的存款在手裏,我也沒有感覺到成了所謂富婆的驕傲,每一次和男人的合作都謹小慎微的,努力地讓自己白癡,讓自己鮮活的生命在陰暗角落裏醉生夢死地呼吸。這一次,我卻為警察幾句平常的話而想痛哭一場。
但我並沒有痛哭出來,我被導演的電話給帶回了現實裏。導演約我見麵,談的還是高冠,說高冠對我的興趣非常高,希望盡快見到我。
在一個路口,我們碰到幾個小青年在拉扯一個女孩。導演沒有停車的意思,車子開過一段了,我還是堅持叫他將車倒了回去,扔了一些錢給那幾個小青年,然後解救了女孩。
路燈下,我發現那女孩長得太漂亮了,有韓國女星的精致,有中國淑女的韻味。她說她剛剛二十歲,本來還是某校的大學生,可是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想念書。女孩穿得很暴露,看起來也很時尚,但不知怎麼的,從這個女孩身上,我似乎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
我權且叫她小妹吧。我把她帶回了家。
小妹那雙黑葡萄般的眼睛,還很是清明和透徹。小妹說她從小就接受了舞蹈訓練,夢想成為明星,但是在今年的某個選秀活動中卻慘遭淘汰。
導演最近一段時間很忙,他跟我說,正在籌備為打工者意外傷亡事件做事的民間機構,因為要完全脫離完美酒吧,所以找人也很難。要專門做這個工作,還沒有待遇,很多人都不想幹。因此,必須找那些有這個想法也有固定收入的人。
我送導演出門的時候,因為沒有小妹在場,導演問我:“這些日子沒有男人陪伴,習慣嗎?”然後又提醒我,“千萬不要去找那些不幹淨的男人。”
我說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然後,他又提到高冠。“高冠五十幾歲,看上去很威嚴很有派頭,人也長得不錯,有美滿的家庭。”他說,“如果你和他見過麵後對他不感興趣,就早點回絕他,免得他老是纏著我。”
導演走後,我不知道如何對待小妹。看她的樣子,也是那種沒有收入在社會上亂混的人,可是她跟我說她還是處女,還說她不會輕易地把自己的清白身交給任何男人,除非他很有錢。小妹幼稚地說。
望著小妹那天真稚氣的臉和話語的離經叛道,我知道讓她走的話,她很快就會走上我這樣的路。不知為什麼,我不希望小妹走這條路。於是我決定收留她。
我和小妹一起去超市裏買了她以後幾天居住在我這裏的日用品,然後,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吃飯時,小妹問我是做什麼職業的,我含糊著。她說她想做有錢男人的情人,看我的氣質穿著、說話舉止,應該是白領,所以她想獲得我這樣的氣質,然後去尋找付得起高薪的老板。
小妹的話說得很天真。我慨歎,畢竟是不經人事的女孩子啊,她哪裏知道,我的打扮和談吐都是不允許低級的,我必須高貴、典雅,性感的衣服隻能穿給付給我高薪的老板看。“不管你做什麼職業,都得做出自己的特點來,這樣才能賺更多的錢。”我看著小妹說。
我的話,小妹似懂非懂,但她越是聽不懂我的話,就越覺得深奧,對我就越崇拜。然後,她口口聲聲都說這輩子不想正兒八經地嫁人,隻想靠青春年少依靠有錢男人賺夠養老的錢。她絲毫不掩蓋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直白得叫我瞠目結舌。
上午,我和小妹睡到很晚才起床,然後我們洗漱好出去吃飯,中飯和早飯一塊兒吃。這次,我把她帶到肯德基,兩人盡情地喝著吃著,一邊聊著。
我問小妹為什麼想找個有錢人,並直白地告訴她自身要修煉好魅力,對男人還要裝瘋賣傻,但在男人需要的公開場合還要保持淑女風範。“每個男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有缺點,有的是生理的,有的是心理的,你必須根據他們不同的缺點或者毛病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那樣才會獲得豐厚的回報。”
小妹突然問:“小癡姐,你怎麼這麼了解?”我訝然,一時竟說不出話。小妹狡黠地笑了笑說:“你一定是做這一行的吧,不然你不會這麼專業。”我剛想搪塞過去,她又說,“其實這有什麼,現代社會金錢至上,女人用臉蛋身體賺錢是合理利用資源。能這樣賺錢,又何必那麼辛苦地去找工作。”
她的論調再次讓我意外,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了。這個超現代的女孩,到底是什麼思想?
隨後我問她:“那幾個糾纏你的小青年是什麼人?”她說,那幾個小青年是她在網上認識的,都想當她的男朋友。她是在參加選秀比賽被淘汰後心情不好,成天泡在網上認識那幾個家夥的。認識了他們後,跟他們一起唱歌跳舞,玩了一陣子,個個都想占她便宜,隻是那幾個人一直達不成協議才使她免遭毒手。後來,她就一直逃避他們,結果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小妹的家庭條件不好,父母都下崗了,可是從小到大她大手大腳用錢慣了,父母下崗後,她本想靠選秀活動脫穎而出成為明星,過上富裕而又光耀閃閃的日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小妹。這兩年各種各樣的選秀活動實在多,今年尤其多,無形中也會使很多美少女做著很難實現的美夢。小妹沒有多少曲折的人生經曆,她隻是大手大腳花錢慣了,無法腳踏實地的生活。
我也不知道是該勸小妹放棄這個念頭,還是“栽培”她。
和小妹在肯德基店裏邊吃邊聊了兩個小時,在出門的時候,意外地又見到了警察。警察穿著便裝,胳膊上挎著個漂亮秀雅的戴時尚近視眼鏡的女子。在錯身的一刹那,警察的目光從我身上掃到小妹身上,我的目光卻從他身上掃到他胳膊上的女子身上。
那是一個很靜止的場麵。他停了停步子,我也停了停步子,當我和他的目光各自掃視完“對象”後碰在一起時,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沒說出來。我也想跟他打個招呼,但也沒開出口來。也就是三秒鍾的時間吧,我和他錯身而過,像陌生人那樣。
小妹在挽著我胳膊興致勃勃地逛街時,我一直有點神思恍惚,眼前老是晃動著警察胳膊上的女子。她戴著副近視眼鏡,很文氣的樣子,瓜子臉,杏仁眼,標準的中國古典美人。她身材很好,纖瘦而勻稱,給人優雅而純淨的感覺。
她是他的女朋友,還是他的妻子?看他們親昵的程度,就算不是夫妻,也已經有夫妻的關係。女子的唇邊還掛著靜靜而美美的微笑,目光透過近視眼鏡落在警察臉上,特別溫柔可愛。